友人开了家美容连锁店,七夕要搞活动,请我写几句煸情的广告词。
这个有点难。似乎在考我。她明知我情商不高,像个木疙瘩。现在却叫我煽情,能煽到哪里去呢?我挠了一阵脑袋,挠下了一地头皮屑。挠得不痛不痒,脑门大开,便来了灵感。
我赶忙写下:
我可以让你变美,但不可为你变傻。
她说,这话很搞笑,是什么意思啰,不可以,不可以。呵呵呵。她一个人乐去了。
我也被她逗笑了。又补上一句。七夕,牛郎上鹊桥,咱们去美黛。如果高兴,请你喝酒,如果不高兴,请你虚度年华。
她又呵呵呵笑了一阵,眼泪都出来了。她得想办法把我弄高兴,这样才有酒喝。不然这辈子够她受的了。像我这样的糟老头,长不像冬瓜,短不像南瓜,一脸的麻子雀斑,魔鬼一般的五官,与我勾搭在一起,会恶梦不止,苦不堪言。
我意外弄到一瓶酒,可是没有下酒菜。室友说,他有落花生。决定两个人在宿舍打平伙,一起喝酒,干杯,像孔乙己数着落花生。
我问室友高兴不?他望着我笑。我说,高兴就喝酒,不高兴便吃花生米。他捏着一粒花生,悲催地抛进嘴里。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这是黑色幽默,笑过之后,内心便异常沉重。
他让我想起诸多往事,想起一些关于花生的记忆。有一件事至今未能忘怀,总让人感到痛惜。
七十年代初,我出生在穷山沟里,从小接受劳动,干得最多的是,剥花生,种花生,扯花生与捡花生。那时候,生产队,经常会分派一些花生种,叫我们剥。其实,花生种也不是很多,三五斤。母亲接到任务后,便找个凳子坐下来,用竹筛装着,放膝上一颗一颗地剥,我也凑过去帮忙,剥一粒就扔口里,剥一粒又扔口里。母亲见了赶忙制止。告诉我这是花生种,不能吃,收回时还得过称的。我便不剥了,干脆跑出去玩。
村子里有个女人,叫晚宝。晚是晚上的晚,宝是宝里宝气的宝。组合在一起,是晚上喜欢发宝气。这个说法很生动,把老师笑岔了气。但老师严厉地批评了我,叫我不要乱说。乱说就不让我去上学。我生性胆小,怕老师。见了老师像老鼠见了猫。
我知道了一个秘密。村里人都没饭吃,更没花生吃。 可女人不同,她有饭吃,有花生吃,还有钱花。可吃起来不敢明目张胆,总是偷偷摸摸。一次竟让我撞了个正着。那是一个月白风清的晚上,我从省煤机厂看完露天电影回来,大约是午夜十二点的样子,路过女人的门口,看见队长从女人的屋里出来,像贼一样溜进了林子里,且门也没来得及关好。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便推门进去喊:阿姨,你家跑出来个贼,钻进林子里去了。女人立马捂住我的嘴,叫我别喊,随后把闩起来,猛地向我跪下。我的小祖宗,千万别与任何人说,她把家里的花生搬出来,往我口袋里塞,我不要,她就把衣服脱光,叫我摸。我当时吓傻了。没想到她会这么做。我答应了,也没有要她的花生。因为把花生带回家,会引起父母的注意,我只是吃了几颗便离开了她家。
这事,一直焖在肚子里,没敢说出来。队长也没有再去女人家。长大了才知道,如果事情败露,女人可能会沉塘,男人也会挨批。
我放了女人一马,女人也自然对我好,我没少吃她家的东西,因此,我的童年也多了许多精彩。
山上多鼠,也多野猪与兔子。野猪用铳打,用铁夹捕。逮到一头便可饱餐一顿。兔子与老鼠不好办,个小不易发现,破坏性也大,一个晚上,一地花生种,会让它们扒得七零八落。
队长恨老鼠,便用花生种拌毒药。要毒死那些可恨的老鼠。没想到三天后便出事了。几个不懂事孩子,饿慌了,去地里扒花生种吃。毒死一个,另二个留下后遗症。那个夭折的男孩正是队长的儿子。队长受不了打击,从此疯疯癫癫不理正事。
扯花生的时候,是令人兴奋的,大大小小都上山去。队里有个规定,花生小孩可以吃,但不准带回家。我们几个就溜进林子里,坐在树下,或者石头下,一人抱一捆花生,一口花生一口茶,花生吃了好几捆,茶水喝了一大瓶,吃得肚子咕咚咕咚响,一天到晚都拉稀。
花生,三两天就扯完了。扯完了便没得吃了。所有的花生都进了生产队的小仓库。大家便成群结队地去捡漏,扛的扛大锄,拧的拧小锄。提着个尿素袋,拧着个小盐袋。把队上的花生地,从头到尾挖一遍。如果运气好,也可捡上一二斤。运气不好,便只有三五颗,在路上便吃掉了,提着个空袋回家。
来,喝酒。室友与我碰杯,方才回过神来,赶忙举杯迎上,当的一声,便荡出了些许心事。
窗外夜色皎好,这多情的天空,让人无法入睡。
朋友说,她把我的广告词发给同事看了,同事说,有几段写的好,有几段写得不好。如果,我睡不着便再帮忙写几段。
她有第三感觉,这酒后劲好,真让人难以入睡。酒醉微熏,好写诗。我拿起笔,东一句,西一句地写。
老公,陪我去美黛。
我要像妖精一样,缠着你。
写完我就拿起手机抽八月的签。抽到一句话:渴望下一次远行,让优秀成为习惯。
觉得不过瘾,便补了一句。
渴望下一个夜晚,月光打湿灵魂。
室友说好湿好湿。说完就吐了一地,一溜趴倒在地。我笑,好湿,好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