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佳:向阳花开赞红梅

文摘   2024-12-02 06:00   河南  

9月10日,电视剧《山花烂漫时》正式上线,好评如潮,成为目前为止2024年豆瓣评分最高的国产剧,主演宋佳也凭借剧中精湛的表演再次出圈。

“《山花烂漫时》这部剧看了吗?还没有?一定要看!真的太好看了!”

近期央视热播的现实题材剧《山花烂漫时》虽已收官,却在各大平台持续发酵,相关讨论成了热门话题,网友形象评论,整部剧“嘎嘎好笑也嗷嗷想哭”。尤其宋佳扮演的张桂梅老师,颠覆了之前人们印象中的悲情形象,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机智幽默的普通人。

为了从酗酒父亲手里解救孩子,张老师会跳着脚跟媒婆吵架;为了给学校拉赞助,她也会低三下四陪别人喝酒说好话;为了能招到老师,她把教育局长搬来当“吉祥物”;解压会上,她痛骂自己是“张扒皮”;她还会“巴结”领导,豪气地请领导吃饭,虽然只是一碗米线……她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百折不挠只为一件事:创建一所全免费女子高中,让山里的女孩能有书读、有学上。“我想让她们走出大山,看看天有多高、地有多阔。”

她不是神,却有神一样的光芒,观众的心随着剧情起起伏伏,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大家直呼:“宋佳把张老师演活了!”而对于宋佳来说,仅靠“演”拿不下这个角色,自己必须也要有那么点“劲”。“一个女性用16年做一件事情,她内心的那种坚韧、纯粹的东西,我完全能够共情。我从2000年入行拍戏,20多年也就干了演戏这一件事,当然我做的事远没有张老师那么伟大,但‘执着’或许是我们性格中比较相似的一个点。”

2007年本刊记者曾采访过宋佳,说到想做一朵什么花,她的回答是:“向阳花。”显然,那时的宋佳就表现出一种积极正向的精神气质,可见她演好张桂梅并非偶然。今天这朵“向阳花”开成了“红梅花”。“华坪女高的学生为啥爱唱《红梅赞》?因为梅花不惧严寒,傲然怒放,是一种不屈的意志和品格”。

金秋十月,一个晴朗的午后,本刊记者再次约访宋佳,与她一起走进这部剧的台前幕后,听她讲述创作中的心路历程——

张老师帮我成为“张老师”

能够饰演张桂梅老师对我来说是意外惊喜,最初接到导演和片方邀约时,我第一反应是愣住了:“啥?我?”因为从表面看,除了同为东北人,我和张老师几乎没有交集,来自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不同背景、不同行业、不同身形……所以对能否演好这个角色心里没底。我提出先看看剧本,没想到一看便欲罢不能,本子太好了!原来剧本早在三年前就开始打磨,主创团队曾一次次前往云南华坪采风,与张老师面对面,剧中细节特别丰富,非常打动人。

我决定接下这个角色。那天导演和制片到我家,三人围坐一起试演剧本,当我念出剧中台词时,大家一下就来劲了:“诶,对,就是这个味!”甚至觉得我那个“劲”也像,且比想象中的还要好,这让我信心大增。接下来我们又一起分析人物:什么人能干成这样一件看似不可能的事?只靠讲大道理、每天哭哭啼啼肯定不行,她是一个强人,能用自己的方法把孩子们招到学校来,还能想方设法把招来的老师留住,同时还要争取政府的支持、社会的捐助……桩桩件件,哪件都不容易,她居然全做到了。最牛的是她真的让这些孩子考上了大学!这一定不是一个哭泣的故事,而是一个大女人带着一群小女孩追梦逐光的“创业史”。她不是神一样的“牺牲者”,而是想做事的“普通人”,创作应该还原她的真实,失去真实人们很难共情。

有了创作思路,我随主创团队来到了华坪女高,第一次见到了张桂梅老师。张老师名气虽大,人却随和,我们是同乡,少了距离感,有一种“老乡见老乡”的亲切。那天张老师带我参观学校,这里走走,那里看看,走着走着我自然地挽起了她的胳膊,我们一起聊天,一起开怀大笑。那天还有个细节:我们一起去卫生间,不小心走错了,赶紧退出来,我发现张老师一直在一旁捂着嘴乐。妈呀,她好可爱呀!身上有种特别纯粹的孩子气!生活中我也爱捂着嘴笑,这让我找到了扮演她的第一个抓手,“捂嘴笑”这个细节被我带到了戏里,我想让观众看到她真实可爱的一面。

课间时张老师带着孩子们唱红歌,我在旁边观察。张老师瘦瘦小小,气场却超强,一手拿着喇叭,一手高高举起,响亮地为孩子们起头:“红日出东方——开始!”歌声顿时响起。一群鲜亮的少女,头顶蓝天,脚踏青山,用歌声释放能量,那气势无法不让人动容。一曲歌罢,张老师转身对我:“来,你也带她们唱一首!”于是我也学着张老师的样,带头先唱:“唱支山歌给党听——”然后手一挥:“开始!”

就这样,我成了张老师。那天我和孩子们拥抱、比心,看她们跑回教室,冲她们的背影大喊:“加油姑娘们,你们是最棒的!”

扮演她让我更有敬畏感

正式开拍前,我剪掉头发,调整肤色,穿上“那件”衣服,进入“那个”环境,独自在孩子们睡觉的床边静静坐了半个多小时。就那么一个人待着,也不知道想些啥,但那个时刻对我来说很神圣,因为从那一刻起,我即将在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60多天里,完全成为张桂梅老师。我希望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对得起张老师,对得起观众,也对得起自己。

我们的拍摄地点与华坪女高仅一墙之隔,有时我拿着喇叭在这边演对学生训话的戏,那边就听到真的张老师真的在训话,真的学生在唱《红梅赞》《江姐》……同一时空下,这种感觉很奇妙,我穿着这样的衣服,扮演着隔壁那个人,对此我很感动,也很感恩。

我喜欢华坪,那是个安静的小县城,生活节奏悠闲而舒缓。我经常从住处溜达着去拍戏,然后再溜达着回来。有一次,我故意不卸妆,带着造型在街上走,想看看张老师的“知名度”,果然有人远远向我打招呼:“张老师——张老师——”

因为离得近,有时收工后我也会溜达着去隔壁的真女高,与张老师聊一会。我发现跟她聊得越多,就越理解她喜欢她。生活中她也会怂、会烦、会着急,甚至急得团团转,但这些对张老师来说都不算啥。张老师是共产党员,有坚定的信仰,遇沟越沟,遇坎爬坎,一直向前,她的眼睛总是亮亮的。

但有时我也有疑惑。女高最困难时,许多老师都走了,只剩下8个人,但张老师发现,有6人是党员,她一下就有了底气:“如果是战争年代,阵地上只剩一个党员,都不会丢掉阵地!”当时她在黑板上画了一面党旗,带领大家重温入党誓词,然后几个人又一起抱头痛哭。对此我不理解:他们的哭点在哪?是觉得自己辛苦?不容易?后来实拍这段戏,真正进入情境,当我举起右手,念出“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时,泪水一下就涌了出来。我被那一字一句所打动、所震撼,忽然就明白了,这就是信仰!是支撑无数人在走不下去时继续走下去的力量。我相信张老师他们就是靠着这种信仰坚持走下来的,为了做成这件事,大家义无反顾,哪怕吃苦流泪,付出更多。

与学生谷雨第一场对戏,泪水再次情不自禁。那天我俩坐在门口,听她讲家里的故事,她一开口我俩就都不行了。导演一旁忙喊:忍住!忍住!因为这些事对我来说是第一次听到,很容易被打动,但张老师在山里见多了,她又那么坚强,一定不会当着孩子的面哭。于是我拍大腿、掐大腿,调整呼吸,生生又把眼泪憋了回去。

于我而言,拍这部戏经常要“忍住不哭”,即使如此,我这辈子能流的眼泪大概都在这部戏里流完了。张老师说,人生是一场充满不易又暗含希望的旅程,我们无法预测前面有多少荆棘曲折,就像我们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多大的潜力。她是想让孩子们知道,女孩们生在大山里,前路并非注定黯淡,当你受过教育,不再是依附他人的藤蔓,就可以自由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

入行多年,我演过宋庆龄、萧红、于凤至等许多历史上的真实人物,但张老师不一样,她是我们身边的楷模,她的伟大与无私看得见摸得到,扮演她让我更有敬畏感。

张老师成了我的人生指引

《山花烂漫时》这部剧是顺时拍摄的,拍到高考时,基本也快杀青了。高考是重头戏,拍那段戏我几乎耗尽了气力,一度哭到头疼。

豁达泼辣的张老师平时什么事都能扛,唯独送考那天脆弱了。那场戏我真的无法克制,从头到尾都在流泪,脑子里像过电影似的,一幕幕闪过那些镜头:当初如何去山里,把她们一个个带出来;如何跟给谷雨提亲的媒婆针锋相对;如何跟蔡桂芝的爸爸吵得唾沫横飞;如何看她们埋头苦读,一路走到今天……那一刻我不是在演戏,我就是她们的张老师,姑娘们也没有把我当演员,她们就叫我“张妈妈”。当孩子们出了考场,向我飞奔而来时,我整个人都瘫了,脸上画的黑色底妆也花成了一片。孩子们太不容易了,她们是最棒的!张老师太不容易了,太让人心疼了。塑造她、演绎她,对我来说真的是一次由内而外的洗礼。

有人问:拍这部戏苦吧?我说:“快拉倒吧,别聊这个,咱戏里戏外吃的那点苦,咋能跟人家张老师比呢?”苦是相对的,有困境,才能迸发出力量,而且苦中有乐。张老师是个积极乐观、刚强仁慈的人,在她身上你看不到愁苦,相反却能看到许多东北人特有的幽默和喜感。她给领导送礼,居然就扛了一捆甘蔗;她跟猪一起坐车,会对猪说“对不起”……同为东北人,我深谙她的这种东北个性,在台词中自然融入了一些东北方言,让人物更真实、更可爱。

马副县长、周局长、张老师,是剧里既严肃、又搞笑的“气氛三人组”,虽然在马、周二人眼里,张老师是个“麻烦制造者”,时不常会闹出点“动静”,但两人都很清楚,她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自己,她是无私的,她是在用命办教育,他们对张老师都很尊敬。尽管三人时常互掐,但心里的底色是一致的,观众爱看他们打嘴仗,因为“哭着哭着就笑了”。

拍摄的日子过去了,但我忘不了跟着张老师走过的那些路。她十几年如一日坚守大山、面对困难从不退缩的乐观;她坚持要带女孩子们接受教育、改变命运的信念,都在我心里种下了很多小小的种子。她像一盏灯,为女孩们照亮了路,也成了我的人生指引,将来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会从张老师的精神中获得力量。

感谢我的搭档和学生们,没有他们,这个角色出不来。整个团队没有一个人掉链子,大家都很专注,都憋着一股劲,要拍出一部好作品。我希望观众在剧里看到的、感受的、了解的、热爱的、铭记的,都是张桂梅,而不是宋佳。

在不同的角色中汲取不同的能量

《山花烂漫时》的播出让我收获了铺天盖地的鼓励。有人说:“哇,你又演了部大女主!”但我想说:演员的光环永远属于角色,大女主不是一个形象,而是一种力量。

选择演员这个职业对我来说有点“误打误撞”。我是学柳琴的,当初在沈阳音乐学院读书,有位师姐和我师从同一位音乐老师,她在上海戏剧学院学表演,鼓励我:你也考上戏吧!那时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表演,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参加了那年哈尔滨考点的考试,没想到考了第一名,真的来到了上戏。

我们班的同学大都有过表演经历,而我是张白纸。学音乐的孩子通常更习惯沉浸在自我之中,不太考虑与观众互动,现在要用表演跟观众对话,我有点懵圈,很害羞,甚至很自卑,看着身边同学一个个笃定的样子,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幸运的是我遇到了李志舆老师,他一眼就发现了班里那个畏畏缩缩的我。一次,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打球要有球感,演戏要有戏感,我们班的宋佳同学就是一个戏感很好的人。”我坐在台下,低着头,心想:“妈呀,这是在说我吗?”听说我是学柳琴的,李老师说:“来一段!”这我可不怵,那是我的老本行呀!于是我神采飞扬地弹了一曲。李老师满意地点点头,告诉我:“以后演戏也要用这个状态!”第二天我就豁然开朗了,自信也找回来了。

李老师为我推开了表演那扇门,还像父亲一样给我鼓励。鼓励对每个人都很重要,如果生命中经常有人鼓励你,一定要好好珍惜。现在想想,张桂梅老师不也像李老师一样,用母亲般的关爱,鼓励山里的女孩们走出大山吗?

毕业后我接了几个轻飘飘的角色,演演花瓶、谈谈恋爱之类。这也正常,你是新人,别人不知道你的能力,你自己也需要一步步历练,慢慢地让自己“变厚”。《好奇害死猫》是我被观众看见的第一部戏,再后来就遇到了《闯关东》,但那时《好奇害死猫》还没上映,我去见导演,连拿得出手的作品都没有,就把《好奇害死猫》中天台的一段戏剪辑了一下,当成了“敲门砖”。导演审这段戏时,他在电脑前看,我在他后面看,看着看着就哭了。导演一回头:“这女孩子太有意思了,看自己演的戏居然都能看哭。”可能也正是这份投入,我被导演选中了。

我常说我是自己的影迷,自己的每部作品都会回看,我认为那是一个复盘的过程,演员一定要把演戏当成一件“事”,这样才会对自己有更多要求。演员更要好好生活,从生活中汲取养分,获得灵感,再回注角色,给观众带来更好的作品。如果某部戏或某个角色让你出了圈、拿了奖,开心是自然的,但不能沾沾自喜,因为那是你的本份。厨师不就该好好做饭吗?演员不就该好好演戏吗?

从误打误撞到热爱痴迷,我尝试在不同角色中汲取不同能量,让自己沉淀、成长。刚入行时,我特别拘谨,一点都不快乐,生怕别人不喜欢我,后来明白了,其实这些东西都是枷锁,人要学会为自己松绑,尤其是女孩,不用那么乖,不用活在别人的眼光里,要让自己拥有快乐的能力,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张老师说过一段话,我很喜欢。她说:“女孩子是多么美好的生命,就应该一尘不染的漂亮,哪怕是深陷在淤泥里,也应该闪闪发光!”

刊载于《中国妇女》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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卉声卉色
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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