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靠谱的邻居

文化   2024-12-13 19:37   广西  
文:亦舒

01
办公室里,两位装扮入时的年轻女性正在谈话。
她俩声音压得相当低,可见是谈私事,不过一定是有趣的题目,因为两人笑脸盈盈。

王德娟先问:“结婚两年,感觉如何?”

周绮绵答:“很好,时间过得很快,不觉闷。”

“你运气好,刘振尉仿佛没有什么缺点。”

“有。”绮绵说,“他睡觉打鼾。”

“那多好,那够性感。”德娟咕咕笑。

每件事,都看当事人如何演绎。

绮绵承认:“振尉的确挺阳刚。”

德娟露出邪笑。

绮绵把手抱在胸前,看着好友:“你表情如此鬼祟,狗嘴一定吐不出象牙。”

果然,德娟问:“那方面满意吗?”

绮绵爽朗地答,“不知多理想。”仰一仰头,十分骄傲,“所以我俩现在晚上谢绝应酬。”

王德娟羡慕得眼珠子几乎掉出来。

接着,周绮绵略见腼腆:“下班时间到了。”

是,她又得赶着去过那美好的两人世界了。

绮绵撇下同事,匆匆离开办公室。

自从结婚以后,她变成按章工作的中坚分子,听到加班,头都痛,补多少薪水她都不在乎。

世上除了工作以外,还有其他享乐。

当下她取过外套就走。

天微微下雨,途人忙着往车站走,她却向另一个方向走。

那是酒吧集中地。

周绮绵推开其中一扇叫深渊的门。

深渊,多么富想象力的名字:罪恶的深渊,失望的深渊,欲望的深渊……
02
酒吧内已经有客人。
绮绵找了一个角落座位,脱下外套,把裙子拉高一点,轻轻坐下。

接着,她拆散束在脑后的头发,摇了一摇,让头发散在肩膀上。

她在干什么?

她难道约了人?

又不像。

只见她取出纸巾,轻轻拭去浅色的口红,接着,她补上鲜红欲滴的唇膏。

一抬头,周绮绵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的皮肤突然更白,双目更亮。

她叫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空着肚子,不消片刻,酒意便盈盈地悄然而至。

周绮绵笑了。

酒吧内几位单身男客已注意到她。

坦白讲,老实人来酒吧干什么,醉翁之意不在酒,绮绵早成为他们的猎物之一。

当下,一个高大的年轻人已经走向她:“小姐,请你喝杯酒如何?”

绮绵抬起头,爱理不理地看着他,牵牵嘴角,神情颇为撩人。

对方得到鼓励,便在她面前坐下。

侍者见惯男女兜搭,立刻斟上两杯新酒。

绮绵说:“干杯。”

年轻人问:“庆祝什么?”

绮绵受酒精影响,咕咕地笑:“百年好合。”

年轻人也举举杯:“国泰民安。”

绮绵笑得更厉害:“福寿康宁。”

年轻人的手已搭到她的肩膀上。

他说:“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绮绵懒洋洋地说:“我家可不行。”

年轻人有点意外:“你与家人一起住?”

绮绵不置可否,唔的一声。

“不是已婚吧?”

绮绵斜眼看年轻人:“你怕?”

年轻人哈哈笑:“谁没有结过婚?这样吧,去我处。”

绮绵说:“我不去破烂的地方。”

“我住在遐想阁。”

绮绵立刻对他改观:“好,我们还在等什么?”
她挽起他的手臂,双双离开。
两个侍者在他们背后发表意见:“总共才十分钟,就钓得美人归。”

“你艳羡?”

“有什么好羡慕,世风日下,道德沦亡。”

“那一男一女外表斯文,看不出如此随便。”
03
绮绵上了那个年轻人的车子。
车子一直朝山上驶去。

到了目的地,车子停下来。

年轻人带着绮绵走进大厦住宅,掏出钥匙,开了门。

他轻轻一推,绮绵倒在长沙发上,老实不客气,紧紧地拥抱她。

绮绵这时,忽然哈哈大笑。

年轻人抱怨:“你怎么在这时候笑起来?”

绮绵走到厨房,斟了一杯大大的冰冻果汁,她好像对公寓里的陈设熟悉的不得了。

“人家看见了会怎么想?”

年轻人说:“谁管别人怎么想。”

他一手抱着绮绵,进卧室去。

第二天早上,电话铃不住地响。

年轻人呻吟一声:“天亮得好快。”

他伸手接过电话,听了一下,推一推绮绵:“找你。”

绮绵呵一声,惺忪地接过听筒:“谁?”

“王德娟。”

“早。”醒了一半。

“记住今天八点半开会。”

“知道了。”

王德娟咕咕笑:“别沉迷色欲了。”

“你少管闲事。”

“准时到,这个会议非同小可。”

挂了电话,绮绵一骨碌起床。

年轻人拉住她:“去何处?”

“上班。”

“再温存一下。”

绮绵咯咯笑:“今天不能迟到。”

“把工作辞掉算了。”

“公寓才刚开始付款,怎么辞职?”
年轻人只得放她起床。
绮绵漱口洗脸。
年轻人问:“昨夜够不够精彩?”

绮绵故意说:“老夫老妻了,还有何刺激可言?”

她匆匆换上衣服出门。

是,这公寓正是她的家,而那年轻人是她丈夫刘振尉。

昨晚?呵,生活沉闷,总得寻找娱乐。

每隔一段日子,他们总会想出一些新鲜玩意来调剂生活。

昨晚,佯装是陌生人,增添不少情趣。

赶到公司,立刻准备开会,一个上午下来,耗神到极点,女同事的脸容都有点苍白。

王德娟边补妆边说:“最近流行的黑眼圈妆,我抵死不从。”

绮绵笑:“我早上起床就是那个样子。”

大家说说笑笑,回过神来。

上一代不会明白他们有多忙多累。

不要追求那么多物质,可以吗?整个社会风气会逼上来,非让你像陀螺不停。

幸亏有刘振尉一起打这场生活仗。
04
门外有杂声,绮绵打开门看。
对面有年轻的一男一女在搬家具进屋。

那男的十分有礼貌,见绮绵出来观察,立刻说:“我们是新邻居,姓周。”

绮绵笑:“原来是周先生,周太太。”

他俩打扮入时,相貌端正,十分惹人欢喜。

“这么晚搬家具?”

“是,这张沙发由朋友搬来。”

“有空过来喝杯茶。”

绮绵轻轻掩上门。

刘振尉到十二点才回来,浑身烟味,他将外套挂在客厅吹风。

他咕哝:“光是在会议室吸二手烟就已经中毒。”

绮绵笑。

“这种时分,真有点凄清。”

“我一直想要一子一女。”

“绮绵,现在不是时候。”

“用一个保姆不就得了?”

“孩子由母亲带才好。”

“家家户户都用保姆。”

“家家户户都错在逃避责任。”

绮绵忽然累了:“振尉,不谈生活上的麻烦事了,我们睡吧。”

“你仍然爱我?”

“神经病?”绮绵笑,“每隔三五天,就问这种问题。”

“回答我呀!”

“是。”绮绵紧紧拥抱他,“我们深深相爱。”

“我也爱你。”
绮绵忽然落下泪来。
太知道自己幸福,也凄凉的吧!

刘振尉高大英俊,外形一流,又是专业人士,收入不俗,无论怎样看,都是理想伴侣。

况且,最难得的是,他俩一直如鱼得水。

婚前绮绵已决定,决不做挂名夫妻。

她父母结婚三十年,感情欠佳,分房,可是也不离婚,可怜的母亲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男欢女爱。

绮绵发誓不要过这种虚假的婚姻生活。

她与刘振尉真正对彼此的肉体有无限眷恋,她坐在电脑桌前,他都会过来搓捏她的后颈,吻之不已。

他们一刻不放过对方,多数总留在家中,因在街上觉得不方便。

像看电影,灯光一熄,就忍不住拥吻,被后座观众嘘他们,从此只得在客厅看录影带。

这种简单、原始的欢愉,亦为上天所赐,不能强求。
婚后绮绵身心愉快,以至整个人丰硕亮丽起来,为人所艳羡。
一切生活上不如意的细节都可以容忍,彼此相爱,战胜一切。
05
第二天一早俩夫妻一起出门上班,在电梯口碰到新邻居。
四个年轻人连忙打招呼。

那位周先生风度翩翩地说:“远亲不如近邻,以后多多照顾。”

绮绵说:“是,是。”

周太太问:“两位在何处工作?”

绮绵答:“我先生在政府工程部任职,我在广告公司。”

那周太太说:“我做室内装潢,永富是会计师。”

电梯到了楼下,大家匆匆告别。

刘振尉说:“那周太太仿佛很好奇。”

“是好客才真。”

“你们可以做朋友。”

“她身段很好,你发觉没有?”

“宽袍大袖,看不出来。”

绮绵却说:“衣服越是松,越是明显。”

刘振尉笑:“有这种事?”

“我身段好不好?”绮绵爱娇地问。

“绝对是世上最好的。”

“你比较过吗?”

“何用比较,肯定一流。”
06
那个周末,刘振尉回家陪父母,绮绵忙着打扫。
门铃一响,绮绵去开门。

“啊!周太太,请进。”

那少妇捧着一盆百合花做礼物。

“你们这个单位方向很好。”

周太太容貌娟秀,绮绵对她无恶感。

“有露台比较透风。”

“我俩刚自旧金山回来,从前的朋友已经流失,闲时有点寂寞。”

绮绵说:“那么,多过来走走。”

周太太试探地问:“刘先生好客吗?”

“客人要走,他会惨叫。”

“那就好了。”

谈一会儿,年轻的周太太忽然说:“生活挺沉闷,你说是不是?”

绮绵这时已有一点儿警惕:“生活琐事的重复是无可避免。”

“总得自己寻找乐趣,你说可是?”

绮绵赔笑称是。

周太太说:“你们是一对,我们也是一对。”

绮绵不动声色,看着她。

“两个人没有什么花样可玩,你明白吗?”

绮绵手脚已经有点僵。

“可是……”周太太停一停,笑笑,“四个人就可以无穷无尽发挥想象力。”

她凝视绮绵。

绮绵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皮肤上密布鸡皮疙瘩。

她知道这时万万不能透露出任何不满情绪,一味只是微笑,幸亏电话铃响了。

呵,真救了她。

她连忙去听电话,不管对方是谁,立刻说:“我马上就来。”

然后,她转过头向周太太赔笑。

周太太倒也识相,一边站起来,一边问:“明天晚上有空吗?四个人一起吃顿饭,然后,由我安排余兴节目。”

绮绵小心翼翼地回答:“也许我先生约了人,我先与他说一说。”

周太太依依不舍地笑:“记住,我们住在对面。”

把她送走,一关上门,才松口气,惊魂甫定,电话铃又响。

王德娟问:“你马上来,来何处?”

原来刚才也是她。

绮绵连忙道歉:“我险些成为人家游戏中一个角色。”她把经过说一遍。

王德娟在另一头沉默。

过一刻,她才说:“没想到都会风气如此开放了。”

“我仍然保守。”

“所以我俩还是朋友。”

“交换伴侣可行吗?”

“题目太猥琐,我们且谈别的。”

“振尉一回来,我便把这一宗奇事告诉他。”

王德娟哎呀一声。

“你有话说?”

“千万别提此事,切切不可让他知道世上有这种游戏,你明白吗?”

“振尉不是那种人。”

“你又何必试验他?”

绮绵如醍醐灌顶:“是,是,多谢提醒,有你这个良师益友,我受用不尽。”

“你们二人之间无论搞什么不是问题,一有外人,情况凶险,你要谨慎。”她挂了电话。

花样太多是不健康的,不过,偶尔嬉戏,却能增加生活情趣。

绮绵现在很适可而止,他们托人找来许多猎奇式的录影带,只做观众,万无一失。

(完)
亲们,真是不好意思,我二宝生病了,需要照顾她,文章的结尾很重要,我写出初稿,还需要再好好修改一下

汪二峤:喜欢阅读和写作。她热衷于写充满人间烟火的都市文,天马行空的新编山海经、新编聊斋。

个人公众号:汪二峤(ID:wangerqiao66)

汪二峤
一个默默写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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