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藏于心的红桔情思——原步兵五十九团政委李本全逝世40周年寄思
1984年10月下旬,一年一度的老兵复退工作又开始了。我即向团政治处首长提出送四川峨眉籍复员老兵的请求,以便顺道回家照看即将临盆的爱人坐月子。
那时,部队对干部战士探亲休假的规定相当严格。当年没有假期的、没有特殊情况的,是很难获批的。上年底,未婚妻来部队与我完婚,春节之后陪同她回家。除了看望父母和亲人外,我还是第一次登岳父母家门。
临行前,我在政治处一侧的公路边同李本全政委打了个照面。他知道我要回家,便十分关切地嘱咐我要照顾好妻子。寒暄几句后李政委说道:“你回来时帮我带点四川红桔,我给你付钱。”当面应承后,我把这事儿记在了心里。
到达送兵目的地后,我们与当地民政部门取得了联系。不成想,移交退伍老兵工作出现了一些困难和曲折。我和一营营长范志刚反复与对方沟通协商,希望当地民政部门对退伍老兵能做出妥善安置。
在等待回复期间,我陪范营长就近就便到峨眉山风景区走马观花式地转了两三天,经过一线天徒步到了清音阁、万年寺、洪春坪等景点。那时没有缆车上下山,若想攀登九十九道拐到达金顶看日出,往返最少需要七天左右。无心久留,我便向范营长告假,烦劳请他一人等待做完退伍老兵移交后期工作。
回到家三天后,爱人就分娩了。在一月有余照顾月婆和婴儿的紧张忙碌中,我没有忘记李政委吩咐买红桔的事儿。假期结束归队前,我专门特意到街上亲自挑选了上好的红桔,几经转车带到了部队。然而,同事却告知我:李政委因高血压突发脑溢血,经抢救无效不幸去世快一个月了。
四川红桔皮薄多汁,口感非常好,且散寒燥湿、利气化痰。改革开放初期,老家农村家家户户都种得有红桔子树,市场行销行情看好,一些承包户也大力开发果园种植。但限于交通不发达,在我们当地摘果季节红桔的价格比较便宜。真是特别遗憾,李政委没有吃上我探亲休假给他带来的正宗四川红桔。
李本全政委是甘肃庆阳人,好像是1963年入伍。他从骑二师改编步兵移防宁夏后,一直在六十团任职。1983年5月,一纸调令把他调到我们五十九团担任政委。听人说:李政委之前在石家庄陆军学院学习,爱人病故他回家处理后事,就再没有返校学习,直接到新岗位赴任了,搭档是郑昆生团长。
北方汉子大都身材魁梧。李政委个子虽不算高大,但很敦实,浓眉大眼宽额、 肤色黝黑高嗓门,走起路来脚下生风。新官上任三把火。李政委的第一把“火”,就烧向了全团排级以上干部。
那是一个春寒料峭的日子,干部们在团部大礼堂里集中开会学习,偌大礼堂的后面大半截空空如也、寒气袭人。学习之前,李政委首先亲自检查到会干部有哪些人带了钢笔、笔记本。结果是:很多人都两手空空,只带一双耳朵来听会。
之前,没有谁做出过这样的要求,大家也没有养成这种良好的学习习惯。李政委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他不给人留面子,让所有没有带学习用具的干部到前排“亮相”。这些人出了“洋相”很是尴尬,但长了记性,他这也算是跟所有人来了个“下马威”吧!
那些年,全团国防施工任务很重,除少数连队军事全训,或有个别营连抽调到师农场执行生产任务外,其他营连的兵力年年投入修筑防御工事或到前沿阵地打山洞。
团长郑昆生带队到施工现场,亲力亲为;李本全政委留守团部,做政治工作和后勤保障。大概在六七月份,李政委要下连队调研。政治处安排干部股干事卢大云随李政委到炮兵营找干部战士座谈,听取基层的意见和呼声。我那时在宣传股任干事,政治处也安排我随同了解来自营连的情况、负责整理调研材料。一天中午,在一〇〇迫击炮连就餐后午休,卢干事因工作回政治处了。李政委在连长刘亚飞寝室午休,我在隔着会议室另一头的指导员陈国祯的房间睡觉。刚躺下不久,那头就传过来李政委一声接一声的高亢打鼾声。
李政委到我们团任职后,不仅做政治工作,还要主抓后勤营建,忙忙碌碌一天也没得过闲。团里研究引进地方建筑包工队,他先后督查修建了团灯光球场、直属警通连新营房,以及二营营部加三个连队搬出窑洞式营房,干部战士欣喜地住进了崭新的、宽高敞亮的红砖瓦房。
1984年8月,副总长张震(中)来宁夏勘察地形,在贺兰山兰州军区守备第一师二团(陆军第二十师五十九团改编)营区草坪,与师长李天生(左二)、副师长赵文耀(右二)、参谋长李永海(右一),二团政委李本全(左一)合影
团部营房新建了东大门,岗亭和门卫值班室外粘贴了米黄色瓷砖。从原来的通信连经过礼堂、特务连、炮兵营、三营,再到团部新大门,修建起了宽敞的沥清路。原司令部和政治处首长住的一栋砖瓦房,改建成了政治处股室办公房;原通信连营房改建成了司令部办公房,外墙粘贴了玉白色、浅灰色水刷石;原司令部“凵”型办公房,改建成了军人俱乐部,置备了各类图书、锣鼓和管弦乐器。此外,在政治处和军人俱乐部室外,修建了外圆内方的花台,栽上了雪松,撒播种植了格桑花、一串红、雷弹子等花草,营区面貌大为改观。
1984年国庆大阅兵,全团官兵在大礼堂里收看军委主席邓小平检阅受阅部队实况。我们第一次坐上了保丽板联排铁椅,集会、看电影再也不用携带小凳或是帆布条小马扎了,新兵们再也不用打背包往地面上搁放了。紧接着,又一个年度欢送老兵退伍的工作开始了。那段时间里,国防战备施工任务进入收尾,大部分人都在打坑道的工地上。由于工作头绪多,几乎面面俱到,李本全政委十分繁忙,可能“火气”也比较大。
我见到他有两次因小事儿发火。一次是在礼堂前的灯光球场举行欢送退伍老兵大会,隆重而又热烈。可是,盛会结束各个营连队伍退场后,球场门口边地上有几朵大红花,不知是哪个老兵随手扔下的。李政委见状大为光火,立马要求值班干部跑步向前挡住所有队列,查看到底是谁不珍惜政治荣誉。
另一次是团后勤处职工田某某因病去世要举行追悼会。李政委指示政治处布置灵堂,干部股股长张永生安排我筹办。办理完毕后,李政委来检查立刻就发火了,狠狠批评了张股长一通,并说要按他的意思重新布置。政委虽然没有说我半句不是,但我明白自己没有把事情办好,心里也很是愧疚。张股长和我一起动手,中午也顾不上休息,按首长的指示返工做完布置工作。有些事情,说起来也非常蹊跷和诡异。后来,那个灵堂横幅只换了一下人名,竟然又为李政委去世举行了追悼会。
斯人已去,痛哉惜哉。李本全政委英年早逝,距今已整整40周年了。他是五十九团组建后,在工作岗位上以身殉职的最高职级首长。他把自己的一生献给了团队建设、献给了国防事业,把身躯留在了边防,化作一抔黄土和贺兰山同在,与“贺兰山精神永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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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邓 挺 四川安岳人,1957年2月出生,1974年12月入伍,历任陆军第二十师五十九团通信连战士、团政治处新闻报道员、营部书记、排长、团旅组织宣传干事、科长等职,少校军衔。《解放军报》优秀通讯员、原兰州军区《人民军队报》社特邀通讯员。1990年8月转业,曾任四川市级日报社记者、栏目主编等职。已退休。喜写散文随笔,作品在《演讲与口才》《湘韵文学》《西南作家》《贺兰军魂》《祁连文学》等报刊杂志网络媒体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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