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巢湖记: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创业   2024-11-04 00:04   江苏  
我说过我只读过几年书,混了个文凭得以谋生,不再像先辈那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整日里与泥土河水鸡鸭打交道,整日里和耕种收割打交道,我似乎很清闲的躲在所谓的城市里,暗自得意这并不惬意的生活……
然而收之桑榆失之东隅,我离开了家乡,多年漂泊。我又不具备古代士大夫文人的雅兴,更没有多余的俸禄,让我在异地买下一所宅院,请人仿照家乡林园的样式建造一个城市里的乡村,来满足和慰藉自己的思想之情,这是中国文人士大夫最懂得变通的地方。自己生活在城市,又不能回去或者舍不得回去,思念故乡,恰好自己有一所大宅子还有不少余资,就请人画影图形,建造园林。留园拙政园个园无不是文人高雅思想之情勃发的结果。这样在城市里望见乡愁,在林园里享受都市生活。这是一举多得的智慧,很可惜,多数的园子并不是家乡的原貌,因为有这样的建筑,完全可以做到不忘本。为国家尽忠的同时,还可以为家乡尽孝。文人延续了这个民族是很有道理的,文化传承了这个民族也颇有几分真理,乡愁文化是传统中最具典型性的特征文化。
很可惜,我只能在异地的城市里思念我的故乡,我也只能回到故乡后还在惦记着城市里的家。不要以为我只能过城市里的生活,其实我们历来对于乡村生活神而往之,但也许只是停留在文字上。
我的故乡并不属于老妻的故乡,我回到故乡,她就要思念自己的故乡。记得我带着她第一次回故乡,她看我几天前就很激动,坐卧不安,魂不守舍,那种兴奋的劲儿似乎有些不正常,她从没有离开故乡,生于斯,长于斯,很有可能葬于斯。我不知道是离家的人对故乡思念深切,还是一辈子厮守故乡的人对故乡感情深厚。我不了解老妻的感受,老妻也未必了解我的感受。就这样,我在那几日里完全乱了方寸。那时候不如现在交通方便,坐车回家费了老大劲,我们忍受绿皮车的慢,忍受见站就停的礼貌见车就让的谦逊,当然还有不太好闻的气味。原本我给老妻描绘的关于故乡的美好深深地吸引了她。她是北方人,并没有去过南方,更没有见过南方的真切。她仿佛那个武陵渔人,偶然听闻桃花源,便心生向往。谁知道我眼里嘴里心里口口声声真切爱着的故乡让她大失所望。老屋坍塌,电灌站废弃,河网沟汊干涸或者填平,南方特有的所谓河网密布小桥流水荡然无存,就连老家人说的话她也是一句话听不懂。稍微让她注意的是老家的井水清澈,没有一丝水碱,直接打上来直接烧开直接泡茶,井水干净无杂尘。除此之外,就是老家的咸货,开始还是很好吃,时间一久,忍受不了。爱吃咸货非得基因里有老家的遗传才行。没有几日,老妻就着急,就嘀咕,就想回到自己的老家。她也想家了,饮食不同,规矩不同,语言不同,习俗不同,弄得她是无所适从。这是她那么大第一次离开老家这么长时间。好在老妻蛮有定力,并不耍横,然而眉宇间偶尔表露的情绪让人于心不忍。我是一个离家日久,思家心切的人,我知道离开家的滋味。好在老妻并不是像我这样流浪,她只是暂时离家,不像我暂时归家。真是吾乡虽好,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背起行囊,她回到了家,而我重新流浪。

回来后,生活渐趋平静。老妻很是疑惑就这样的老家,自己为什么日思夜想,食不甘味,寝不安席呢?到底是什么让我如此眷恋?老妻不解,我也不能说的通透,自此每次回家,我们都是匆匆。有了车,来回就更方便了,可我宁愿坐火车,这样在路上我就可以把故乡再重新生活一遍,只是每次都是离家就结束了,我没有故乡更多的生活经历,中间几十年是空白也是苍白的。
现在看到很多大城市里,离家求学工作结成夫妻的独生子女,每年因为到谁家所产生的矛盾,心里便有了许多感慨,这是去也好,不去也好两难的选择。我们尤其要心疼回到别人故乡的那个人。
我忽然想到了土尔扈特人回到故乡中国的故事。为了摆脱准格尔的残酷镇压,乾隆三十六年,公元1771年,土尔扈特部开始付诸行动,位于伏尔加河东岸的17万人,在渥巴锡的带领下排除千难万险来到祖国时,已经在沿路的战斗中损失到剩下了8万余人,他们受到了大清的热烈欢迎。这时候准噶尔汗国已被灭亡,土尔扈特部就在原先的家乡新疆安顿下来,开始了新的生活。著名诗人艾青曾经动情的歌颂,“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是的,因为我对老家的土地爱的深沉。
因为爱所以爱。我所爱的故乡一如我前面的介绍,并不是所谓富饶甚至富贵的地方,然而她是我的生命。正如郁达夫在《故都的秋》里说到,“愿意用三分之二的生命”去换取热爱故乡的三分之一的零头。
爱故乡与其说是一种原始的冲动,基因的膨胀,还不如说那是一种文化的召唤,使命的驱使。没有人能够逃脱,也没有人能够摆脱。因了故乡,我们都是有根基的人;因了故乡,我们都是有牵挂的人;因了故乡,我们都是有渴望的人。强大的文化基因永远在呼唤我们,永远不要忘了生我养我的地方。

故乡这个词是客观与主观完全交融的信息。既有基因里顽固的追求,又有现实里不可阻挡的诱惑。有了客观,故乡就永远在那儿;有了主观,故乡就化丑为美一切都是令人神往。我们在故乡这两个字面前,往往要做伪君子,没有人会承认故乡让人汗颜和心碎,更多的时候我们赞美,文字让故乡真实而缥缈起来,文字让故乡生动而虚妄起来。没办法,情人眼里出西施,浪子笔端现仙居。故乡也需要打扮,不然那么多讴歌老家的诗文为什么在游子情怀里一路吟唱呢?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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