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哈巨头被捕：音乐界的反性骚扰运动到来了吗？| 文化周报

每个周六，“文化周报”向你汇总呈现最近一周国外思想界、文艺圈、出版界、书店业值得了解的大事小情。本周我们关注美国嘻哈音乐界巨头肖恩·康姆斯被捕、越来越多出版商正尝试制作更薄更小的纸质书以减少碳排放、谷歌推出新音频模型AI或将取代播客等内容。

日前，因涉及性侵等一系列指控，美国嘻哈音乐界巨头肖恩·康姆斯（Sean Combs，又称“吹牛老爹”）在纽约曼哈顿被捕。起诉书显示，康姆斯涉嫌经营一个长达数年的犯罪集团，以暴力和经济手段威胁、虐待女性，强迫她们服用毒品、与男妓发生性关系。康姆斯否认了这些指控，并宣称自己无罪。检察官随后拒绝了康姆斯的保释请求。

肖恩·康姆斯是嘻哈文化在全球崛起并成为一股商业力量背后的关键人物，他集说唱歌手、唱片制作人、演员、商人等多重身份于一身，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其净资产估计高达10亿美元。几十年来，尽管不断出现暴力指控，但这是康姆斯第一次面临如此大规模的调查。此次指控可追溯至去年11月，康姆斯的前女友卡桑德拉·文图拉（Casandra Ventura）指控他多年来持续对自己实施性虐待和身体虐待。尽管两人很快达成和解，但接下来的九个月里，相继又有五名女性对他发起性侵指控，此外另有三起诉讼指控其性行为不端，这使康姆斯持续处于公众的密切关注之下。

2023年MTV音乐录影带大奖后台，肖恩·康姆斯与其子（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在康姆斯之前，上一个因性行为不端被指控的知名音乐人士是R&B歌手R.凯利，2022年，他因儿童性犯罪、性交易和敲诈罪被判处超过30年监禁。而在对康姆斯的指控发生后，部分州和城市暂时取消了性侵指控的诉讼时效，一系列诉讼随之而来，被控告者包括知名乐队枪花（Guns N’ Roses）的主唱艾克索·罗斯（Axl Rose）、歌手杰梅因·杰克逊（Jermaine Jackson）等人。这被人们视为前所未有的契机，进一步的问题被提出：这些案件能否为音乐行业带来持久的改变？换句话说，音乐界的反性骚扰运动到来了吗？

在2010年代末席卷好莱坞、政界和传媒界的反性骚扰运动中，音乐行业很大程度上避开了审查与问责，但实际上，音乐行业长久以来都被认为对女性不友好。《纽约时报》援引了普林斯顿大学的一份调查，该调查发现在1200多名受访音乐人中，72%的女性受访者表示曾因性别受到过歧视，她们之中有67%曾是性骚扰的受害者。与此同时，那些发起性骚扰申诉的女性并没有获得理想的结果，她们或是被驱逐，或是达成包括保密协议在内的法律和解。

有人认为，这与音乐行业内去中心化的权力结构、普遍的派对文化以及对艺术家和业界高层的顺从传统有关。性别研究学者卡洛琳·海德曼（Caroline Heldman）曾指出，性、毒品和摇滚乐，以及对性行为的宽容，这些都已深深融入音乐行业的文化之中，不幸的是，这意味着强奸文化也深植其中，由此形成了一种由行业高层实施并促成的广泛的厌女和骚扰文化。“几乎整个音乐行业的工作环境都是有毒的，”曾在多家音乐公司担任高级职务的律师詹妮弗·贾斯蒂（Jennifer Justice）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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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权力依旧是其中的关键因素——这个行业在很大程度上仍然由男性控制。《卫报》此前的报道指出，长期以来，男性都是音乐产业不同环节的守门人，这是想进入这一行业的女性不得不面对的状况，她们必须与上司相处融洽，包括对任何不正当行为视而不见。这种权力不对等也反映在性侵指控中，不同于韦恩斯坦事件中提出诉讼、引发轰动的名人女性，音乐界发起指控的女性往往并不有名，媒体对此的报道也相对有限。正因如此，本次康姆斯的案件才被寄予更多期望。就在9月25日，Netflix宣布正在参与制作一部关于康姆斯性犯罪指控的系列纪录片，并指出这并不是对新闻头条的简单再现，而是“一个跨越数十年的复杂叙事”。人们将他视为另一个韦恩斯坦，希望通过更大规模的关注来撼动整个音乐行业。

BBC日前一篇报道指出，出于节约成本和减少碳排放等考虑，越来越多的出版商正在尝试制作更薄、更小的纸质书。

纸质书的碳排放问题近几年来在出版界被持续讨论，有研究者提出，制作一本普通平装书大约会排放1千克的二氧化碳，主要来自森林砍伐、纸张生产和印刷以及图书的转运，相当于看6小时电视。仅在美国，2023年平装书销量达到7.67亿本，相当于15万户家庭一整年的用电量。

因此，出版商一直在探索减少碳排放的方式，比如使用更少的木纤维，以及减轻图书运输的重量。具体而言，一种简单的方法是减少纸张厚度，部分出版商正在转向使用更薄、更轻的纸张。但是，更轻薄的纸可能会不耐用，招致部分读者的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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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种方式是调整页面的设计，使页面能够容纳更多文本。知名出版商哈珀柯林斯（HarperCollins）在过去几年就尝试了新的设计方式，他们在确保页面可读性的同时，使用了更紧凑的字体和页面布局，甚至用了更少的墨水。以《圣经》为例，哈珀柯林斯的团队研发出了一款名为NIV Comfort Print的新字体，最终为每本《圣经》节省了350多页纸张。据统计，过去三年里，这些调整已经为哈珀柯林斯节省了2.456亿页纸张。

这背后是一个正在蓬勃发展的新兴产业，设计和排版公司2K/DENMARK推出了一款名为“可持续排版”（Sustainable Typesetting）的项目，并正在主导这一领域的发展。该项目负责人指出，通常情况下人们会通过放大字号来让文本更容易阅读，但实际上，可读性是由“x高度”（x-height）决定的，也就是拉丁字母中多数小写字母的高度，因此，对于设计师来说，无需改变字体大小，只需增加字体的“x高度”即可提高文本的可读性。这一可持续排版方式在出版界得到越来越多应用，甚至有人称其为“字体设计的一次变革”。

与此同时，用电子书取代纸质书是减少图书碳排放的另一个主要声音，碳问题专家迈克·伯纳斯-李（Mike Berners-Lee）在《新科学家》（NewScientist）提出，对于经常使用电子阅读器的人来说，这是比纸质书更好的选择，因为节省的纸张将超过设备的碳排放。他打了一个比方，以他的著作《香蕉有多坏》（How Bad Are Bananas）为例，一本平装书的预计碳排放量为36千克二氧化碳，用电子设备阅读相当于36本平装书的内容，就能达到对等的排放量。

有人对此提出了质疑。作家詹姆斯·福尔塔（James Folta）在一篇评论文章中写道，尝试减轻出版环节的碳排放当然是一件好事，但他怀疑出版商将会用节省下的成本投入到更消耗能源的生成式人工智能研发当中——实际上确实存在这样的状况，包括哈珀柯林斯在内的多家出版商已经与人工智能公司签约合作，就在今年，企鹅兰登书屋正在投入研发一款自动化的广告工具，其目的是通过生成式人工智能在Facebook和Instagram等社交媒体上完成自动化广告投放。福尔塔援引《华盛顿邮报》的调查指出，使用GPT-4生成100个单词所消耗的能源相当于为14枚LED灯泡供电1小时。在他看来，这同样是值得警惕的事情。

日前，谷歌在其名为NotebookLM的实验性人工智能模型中新增了一项“音频概述”（Audio Overview）功能，据介绍，该功能是一种“将文件转换为引人入胜的音频讨论的新方法”。简单来说，用户可以输入材料，并通过该模型创建两个人之间的音频对话——当然，这是人工智能生成的声音。这款与播客十分相似的功能迅速引起热议，许多人问道：播客会是下一个被人工智能取代的职业吗？

有人进行了尝试，将一本书上传到程序中，片刻后，它就播放了一段15分钟的对话，内容是有关这本书的想法，语言通俗易懂，两位说话者相互配合，偶尔打断，或是发出表达深思的“嗯”，而且，这些声音听起来非常像人类。当然，内容中会有一些细节错误，或是提出文本无法支持的假设。也有人指出，目前生成的对话仍有明显的编辑痕迹，比如大量出现惊讶反应，或是一些错误的断句和停顿，很难让人感到对话双方的人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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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技作家凯尔·奥兰德（Kyle Orland）在一篇评论文章中指出，对于严肃的学术文章或新闻报道来说，这样的细节错误可能会让人犹豫不决，但对于播客相对轻松的应用场景，比如在散步或跑腿时，人们或许会乐意接受它：面对一篇不愿详细阅读的长文或是书籍，AI可以快速为你总结归纳，并以音频对话这种更便捷、更和蔼可亲的的方式呈现给你。

据介绍，NotebookLM的这一程序还处于早期阶段，功能较为有限，在未来将会有更多功能得到开发，包括允许用户进一步定制内容，选择谈话者的口音、专业知识、政治观点、个性，甚至还能够结合AI视频生成技术，选择谈话者的外表。也有人指出，这项功能还可以应用于公司、跨语言翻译、广泛意义上的内容创作等更多领域。这似乎预示着媒体制作与消费方式的重大转变，并辐射向更多的人类活动领域。

这也引发了相关的担忧。不少播客从业者都发文表达了对职业危机的感知，更有媒体指出，不仅是播客、广播与电视评论员，大学也需要重新考虑个人陈述的必要性——因为这项程序也能根据材料生成音频简历，总结个人的人生成就。种种担忧均指向了一个早已被讨论的现状：AI更为广泛的应用，意味着区分真实内容与人工智能内容将越发具有挑战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