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一过,霏霏的梅雨便来了。
连续几天,雨水停了又下,下了又停,终于到了夜里,汇聚成了持续不断的夜雨。
听雨水敲打着窗外的草木,想起那句“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也想到了“望望山山水水,人去去,隐隐迢迢”。
人在滴滴答答的落雨声音中昏昏欲睡,心生怠意。可是这世间的草木该是多么的欢欣雀跃。
送完小孩上学,想去看看被雨水洗礼过的城中草木。
夏雨潇潇,水滴窕窕,绿叶更翠,花儿更艳,洒落在大地之上,流淌在人的心间,洗尽人间暑气,唤醒沉睡记忆。
一
昨天下雨时,就惦记着池塘里的荷花。
风吹雨打,那飘摇的荷花会不会夭折?
早上跑到东湖看看,发现是我想多了,荷花已经开了一多半。
而且还透着一股子清新气。
《波士顿的雨》里有这么一句:“有人等烟雨,有人怪雨急,有人在等伞,有人等雨停,有人在深渊,有人在低谷,万般皆苦,唯有自渡。”
荷花开时,正六月,此时的雨再大也不寒冷,反而如同天一生水的沐浴。
我想,它在最旺盛生长的日子是期待这样的雨的,骤雨洗刷尘埃污垢还不算,那种雨的压力以及空气中清润的负离子,反而会让荷花获得营养,更加向上和娇美。
这样想来,雨水应是荷的自渡。
而雨荷是炎夏送给我的清凉。
雨来雨又去,一念之间,眉间心上,栖息着清欢,不如,让自己和荷一样安然渡夏。
二
天一生水,雨水滋养的也不单单只有荷花。
湖边的水泽里,月初就来看过的睡莲,几场夏雨过,生发的越来越多了。
与风中摇曳、略显招摇的粉荷不一样,白色的睡莲安安静静的轻浮在水面,被墨绿色的叶子包围着。
在淡静欢喜之间,花容满面,已是日渐成熟的生命,有了稳重的姿态,眸子里也满是柔和悲悯。
过去被我忽视的水柳竟也开花了。
这种又名千屈菜的多年生草本,生于河岸、湖畔、溪沟边和潮湿草地。
水柳花朵繁茂,花序长,花期长,是水景中优良的竖线条花卉材料。
此刻,公园岸边的野草之间杂生着许多有一米高的水柳,鲜艳的紫花对拥着长穗朵朵簇生,娟秀齐整的花序一根根独立生长在湖畔岸边,风姿摇曳,宁静淡雅,颇有几分婆娑的迷离与孤独的气质。
最美的生命姿态,从来都是与花低眉,与月展颜,与风雨相依而行。
三
雨后,最爱看的还是无尽的绿叶。
夏日里的绿意就像一汪清泉,让人感到凉爽和希望。
听叶片滴翠,看绿色满眼,似是拂过一阵清新的风,拂去燥热。
雨后的清新总是最容易摄人心魄的。
这个时节,特别喜欢东湖岸边的几株鸡爪槭。
鸡爪械是极具观赏价值的树种。秋天的鸡爪槭红颜多姿,灿烂如霞,是枫叶美景。
可是,春夏的时候,鸡爪槭也别有一番韵味。春天的时候,鸡爪械的叶子呈现嫩黄或者是嫩绿的,正是符合春天万物刚刚复苏的状态。
到了夏天,鸡爪械的叶子变成了一只只绿色的小手,很是灵动。
片片叶子青翠欲滴,在树下望去,俨然是一片绿色的云天,呈现出轻盈向上的体态,像是要展翅飞翔。
绿叶不覆尘埃,风吹雨打的人生,落下几分安静,我嗅不到花香,也拥有了一份深情和宁静。
四
“雨打芭蕉闲听雨,道是有愁又无愁”
不知道为什么,夏天的雨总会让我想到芭蕉。
总觉得芭蕉就是一种专门因雨而生的植物。
一片片翠绿的叶子,硕大成一袭曳地的长裙。风来蓬勃,雨来潇潇,淋漓出满院的诗意。
可是我的城市绿植中,芭蕉却见的不多。只好移情别恋到夏竹身上。这个城市,竹子是不缺的。
小区就有凤尾竹,不几年就凤尾森森,夏日里繁茂浓密,竹子简直就是天然的凉亭。且竹子越到夏天,枝叶越翠绿,那种苍绿的颜色,就养眼。
雨后,去植物园看夏竹,长杆出旧林,摇曳一枝枝新绿,带着蓬勃生长的气势。
一场细雨来,萧疏的雨像竹叶一样横斜,打在了竹叶竹林之上,而竹林的竹子竿竿如玉。
一片片翠绿的竹叶在雨中充满着生命的张力。
在这样的竹林里,心有春之静而无春之燥,有夏之清,无夏之郁,挺拔的竹子,像分明的自我,人世间总有理不断,理还乱的纷扰,面对这些最美最自然的新竹,你会分明沉淀下来,原来可以不必太在意外界,还原生命本身的向上和心情的宁静啊。
杨绛先生说:“把别人还给别人,把自己还给自己。让花成花,让树成树。”
小城的夏日故事还在继续,悲欢离合,阴晴圆缺,且罢且罢,不如逢雨滋润,遇风开花,剪一段时光,听一场夏雨,和草木一起悠然渡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