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南瓜花
文摘
2024-08-13 22:34
湖北
八月的风，吹开了一朵朵金黄的南瓜花，也吹来了久违的田园味道。黄色的瓜花探头探脑、挤眉弄眼，惹来蜜蜂、蝴蝶尽日绕着它上下翻飞。黄花绿藤，还有几棵小南瓜，一切充满了自然的气息，为夏末秋初的风景增添了几分的芬芳与色彩。前几天写《草木情话》说，看到赏心的花草，就一如人生初识初见时，淡然美好的模样。更入心的，其实还有故乡的草木记忆里，平凡生长的瓜果蔬菜所开出的小花。比如，峨眉豆的小紫花，洋姜的小黄花，芝麻的小白花。现在，看到黄灿灿的南瓜花，又停下脚步，想起了记忆里那瓜果香甜的味道。南瓜是乡村最常见的物种，似乎只要给予南瓜一片土地，它就能擎举出一朵朵灿烂的小黄花。南瓜的生存能力特别强，随意将它的种子丢进泥里，在你不经意间就会落地生根，枝繁叶茂。夏秋时节，乡村随处可见那茎繁叶茂的南瓜藤。修长的藤蔓，宽大的叶子，爬满院墙，爬满棚架。藤蔓形成的阴凉，宛若搭起的一个个绿色凉篷。南瓜的花呈明艳的杏黄色，花开的日子，远远望去，绿葱葱的叶子里跳跃着一条又一条“黄裙子”，蹁跹的蝴蝶，蜜蜂寻着香气一头扎进去，似乎再也不想出来了。南瓜的蔓子太过茂盛了，就有人家掐取蔓子最顶端的嫩叶，天门话里叫南瓜尖子，加大蒜末清炒一下，就是一道美味可口的时令蔬菜。花开一周的时间，就会长出一个可爱的小南瓜，嫩嫩的有几道浅花纹，再长大一点呢，绿绿的小南瓜顶着一朵黄黄的花，在微风中摇摆，瓜的影子也一晃一晃的嘚瑟。富饶的江汉平原农村，瓜果很多，但南瓜无疑是最喜人的那一种。不仅仅因为南瓜好种易活，更重要的是，金灿灿的老南瓜，被人们象征着日子的红火，生活的祥泰。正如《南瓜诗》所言：“秋光无限好，瓜是老来红。”那些青黄不接的日子里，不管是南瓜花、南瓜尖，还是成熟的南瓜，都抚慰着许多饥肠辘辘的灵魂。在我的记忆里，春天的时候，祖父母都会在屋后的院子里，撒下几棵南瓜种子，盖上猪粪，浇一勺水，埋好窝，不需要精心的去打理，南瓜秧就开始了在田地里的生活。有了阳光、雨露、肥料的滋润，南瓜秧一天一个样，进入六月，天气开始变热。菜园里的南瓜藤像得到召唤般，终于爆发，拼了命地疯长。南瓜藤纵横交错的手越伸越长，有的干脆越过土坎，跑去和邻家的豆角勾肩搭背窃窃私语。毛茸茸的南瓜叶，像一把把次第撑开的绿伞，层层叠叠地铺满菜畦和地沟，在微风中交错摇曳。六月七月，南瓜花开了又谢，小小的南瓜开始了自己不断膨胀的生命。到了秋天，秋深草衰，蛰伏已久的南瓜终于掩藏不住，丰硕的腰身，憨态可掬地捧腹坐地，令见到的人有种乍然的惊喜。但祖父母不摘，直到它们变成了老南瓜才摘回家，黄澄澄、矮墩墩地搁在墙角，能放置到冬天都不坏。老家人吃南瓜，常见的吃法是煮粥，南瓜粥，米白瓜黄，养眼养胃养身。切片蒸在饭头，打开蒸笼，甜香扑鼻，颇有几分似桂花香。还可调入糯米粉，做成南瓜饼，拍上芝麻，用香油煎，香脆无比。在天门的宴席上，还有一道更香甜的乌米蒸南瓜，小孩们喜欢的不得了。关于南瓜的菜单，我还可以无限列举下去：南瓜饼、南瓜薄脆、南瓜牛肋排、桂花南瓜糕、南瓜沙、葱油金瓜丝、凉拌南瓜丝；西点里的南瓜吐司、南瓜比萨、南瓜派、南瓜面包、焦糖南瓜布丁，甚至连咖啡都有季节限定款的南瓜风味拿铁……小时候跟祖父母住在一起，吃的最多的还是蒸南瓜、炒南瓜和南瓜粥，然而对于才八九岁的我来说，近在眼前软烂无味，沤滋滋、黄糊糊的一碗稀饭煮南瓜，实在算不得什么美味。春去秋来数十载，理解父母、成为父母。人到中年，发现当年家里大人们关于南瓜的那些说法没错。秋天的南瓜正值时令，又耐存储，既能做主食、杂粮，又方便入菜入汤，实在让家中掌勺人难以拒绝。中医“药食同源”里的南瓜“性温味甘，能补气益肺、强脾健胃”；用现代科学的放大镜来看，南瓜富含纤维素、蛋白质、维生素和果胶，的的确确是健康食品的代表；更何况，南瓜还低脂、低糖、低热量——对于腰围渐宽的中年人来说，南瓜简直是食物里性格随和、外表憨憨的慈善家。“种瓜五月已生迟，六月南方不雨时。也喜垂垂见瓜熟，秋风又向小园吹。”春去秋来，岁月更迭，南瓜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总有一些东西是时光无法带走的，总有一些美好在瞬间落地生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