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朱子年谱》,朱熹临死前四天,仍夜讲《西铭》。他对学生们说:“为学之要,惟在事事慎求其是,决去其非。积累日久,心与理一,自然所发皆无私曲。圣人应万事,天地生万物,直而已矣。”
窃以为,朱熹的学问,在气象和格局上,还是有不尽意的地方。所以有时翻看他的书,往往是匆匆翻过,并不如读《论语》、《大学》、《中庸》等经典原文那般仔细。但是,今天一看到这个“直而已矣”,还是吸引了眼球。也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受其感发吧。
我奇怪的是,他没有讲儒者一贯的“仁而已矣”,而是强调“直而已矣”。这个“直”,真的比一个儒学大家眼中的“仁”还重要,有那么重要吗?
天地生万物,直,是其必然性,因为这是规律。而圣人应万事,若从中体味到,直,的普通意义,却是大不易。
我们细品朱熹的话。“直”前有个“无私曲”铺垫。他此处的“直”,与“私曲”相反。“直”是“无私曲”,“无私曲”便是“直”。
何为私曲?私即自私,即将个人置于众人之上。曲乃邪曲,即讲谎话、说歪理、做邪乎事。读书人竭尽自己的才力讲谎话、说歪理、做邪乎事,以达到个人自私自利的目的,即是私曲。
与之相对应,直,便是讲正理、说实话,行正大光明之事。
我们不知道朱熹晚年经历了什么,才会有这样的体会,将“直”提高到为人做事如此之高的地步。但我们如果对中国古代王朝的社会政治生态略有了解,便会很容易生发出与朱熹同样的体认。直,对一个读书人的人生修为来说,太不容易了。
大家多以私曲敷衍世间。一般人,特别是人群中的那些聪明人,他们之所以选择私曲,是为了顺从最高权力者的好恶而来的。私曲之徒,只有搭上权力的线儿,才能达到其做官、挣钱的目的。而他们的歪理邪说,可凭借权力风靡天下,成一时之势。在这种情势下,那些敢说真话、实话的人,恐有不时之祸降临。在这样的世间,不为私曲者,往往被人讥笑为不明事理、傻。
可能是朱熹体认到,整个社会政治学术,都要跟着私曲之人,从而是权力说谎言、讲歪理,大家共同演绎出人类社会的黑暗。而要想在这黑暗一团的社会里转出一线希望,便只有一些人不顾个人安危,肯讲些真话、实话,不可。
这就是朱熹说的“直”。
我不知讲明白了没有。
敢于直面现实,讲真话,说实话,不是一个读书人应该有的、至为宝贵的品行吗?直,而已矣。
李义奇,河南南阳人,金融学博士,教授,北京金融街资本运营中心副总经理。其人涉猎甚广,是经济界的学问家,学问家中的治史者,史学家中的经济学者,企业高管中的高产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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