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链：李老汉的烦恼

文化 2024-11-28 00:01 青海

作词: 冶小磊

作曲: 苏晓华

配乐:湟中职教中心夏增昆

视频编辑:湟中职教中心星丽花

合唱:湟中职教中心2023级学前大专班

出品：现代作家文学微刊

编辑/审核：圣湖雅韵

李老汉最近非常纠结、非常烦恼。和村里的老伙伴们一起晒太阳闲聊，他发现绝大多数从老家搬迁来的上了年纪的人，都整天唉声叹气的，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李老汉很清楚大家为什么叹气和烦恼。掐指一算，他们从山区老家整体搬迁到安置区，已经快八个年头了。八年前，他五十五岁，老伴五十四岁，还算年轻，身子骨也还比较硬朗。大女儿已经出嫁，儿子还没有成家，但已经可以外出打工，在养活自己的同时每年给家里挣来两三万块钱。家里有十几亩山地，有千斤余粮，有两面土房，两匹骡子，七八只羊，两头猪，十几只鸡，存折上有几万块钱，准备给儿子娶媳妇。如果不遭遇特别严重的自然灾害和重大疾病，一家三口吃穿不愁，生活恬淡安逸。

买安置区的房子，虽然有政府补贴，但自己也得出六万多块，加上装修房子和置家电家具，多年的积蓄几乎花完了。搬到安置区的最初几年，由于乐都区撤县设区城区扩建、由于海东撤地设市市政府搬迁至乐都，乐都政府工程建设、基础设施建设和小区建设开工多，由于没有疫情，父子俩外出打工能挣到钱，积蓄又慢慢多了起来，一家人的生活过得还比较可以。搬进楼房，水、电、暖、网齐全，小区周围服务设施随之出现，进城有公交，各方面都方便了许多，一家人确实高兴了一段时间，尤其是儿子，在县城打工不需要花往返回老家的时间，可以多挣点钱，最是高兴。但随着市政工程建设日益完善，随着附近各县的安居工程建设基本饱和，加之疫情的困扰，年轻人工不好打了，挣不到钱了。随着儿子结婚又花去好几万块钱，父子俩打工积攒的钱又基本花光。眼看着儿子找不到工作整天无所事事，眼看着老两口岁数渐渐增大、体力一年不如一年，眼看着疫情越拖越长，物价不降反涨，李老汉发现日子过得越来越差，卡上的钱只出不进，一家人到了几乎依靠老年人每月的生活补助过日子的地步了！自己家是这样，其他家的情况想想也基本如此。

近几年，李老汉发现小区里捡废品的老人多了，他们在垃圾桶里翻了又翻，捡哪些废品收购站能要的包装盒、塑料罐等东西换点钱。最近，李老汉非常怀念以前在山区老家的日子，大家在一起说闲话的时候，也总是聊起以前在农村的美好生活:吃穿不愁，花销不大，没有压力，自由自在，团结互助，邻里和谐，环境优美，空气清新……这一切现在都随风而逝，随着老家的房子和一应劳动工具的消失，再也看不到了，回不去了，大家也只能回忆回忆，发发感慨了！晚上睡不着和独处的时候，李老汉经常回忆以前农村的日子，他想起自家那满仓的麦子和满窖的洋芋，想起满柜子的白面，想起自家榨的半缸菜籽油和糯软可口的油馍馍，想起每年养的几头猪和能吃大半年的腌煮肉，想起冬天那有点炕烟味道的大暖炕，想起那搭在炉子上咕嘟咕嘟冒着香气的老茯茶，想起焪在大铁锅里炸得白花花的洋芋，想起老伴腌制的两缸酸咸适中的老酸菜，想起老家那永远不干涸的山泉水……他抚今追昔浮想联翩，心绪久久不能平静。好多个夜晚，李老汉梦见自己在老家的地里拔田、挖洋芋、背捆子，梦见在老家的场院上收拾麦子豆子，梦见在老家附近的山坡上放羊放骡子，梦见在老家喂猪喂鸡，梦见在老家的土炕上和家人吃饭、看电视，梦见在老家的宴席上与人猜拳喝酒……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小区楼房的床上，屋子里黑乎乎的，窗外连一声狗叫都听不见，静的出奇，不禁唏嘘不已。有些东西当你拥有的时候，觉得它不怎么好，甚至还会嫌弃它，只有在失去它以后，才发现它的好，只是这时候已经晚了。

如今，住在小区的楼房里，没有来钱的路子，出钱的地方却特别多。人们调侃说除了放屁不要钱，啥都要钱。屋漏偏逢连阴雨，疫情又没完没了地折腾人。前几年别说外出打工，就连出门都不容易。现在虽然疫情过了，但后遗症还在损害自己和老伴的健康，物价还是那么高，日子一天紧似一天，生活质量直线下降。李老汉有几次冲动，想重新回到老家去种田。但在反复掂量后还是无奈地放弃了。现在的老家，除了野地野草野物，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房子没了，农具没了，骡子没了，设施没了，菜园子没了，邻居没了，要去就得重新置家产，重新修路、打窖、做碾场，得花好多好多的钱；孩子们习惯了在外谋生，不愿回去种田受苦了，最关键的是自己老了，扶不了犁，驮不了麦捆子，背不了柴火，干不动了！没有生活来源，老两口日渐变老，一天除了晒太阳、谝闲传、发牢骚，无事可做，李老汉非常郁闷，非常烦恼，看自己住的小区楼房，就像一个吃钱要命的怪物。由于脱离生产劳动，身体得不到劳动锻炼，加之心情郁闷，一些以前没得过的腰酸腿疼病也开始光顾自己和老伴，实在抗不过去还得吃药打针花钱。他现在非常后悔搬来城郊，后悔离开祖先们世世代代生息的农村老家，后悔离开自己和老伴辛辛苦苦打拼几十年、承载着太多喜怒哀乐和光荣与梦想的故乡老屋。过去虽然种庄稼收入不怎么高，吃的苦也多，好在每年有进项，仓里有余粮，卡里有余钱，遇事不紧张。当初搬迁有多积极，眼下就有多狼狈。现在的他好似那无根的浮萍，心里一点儿都不踏实，老害怕哪天出现花钱的事，害怕自己和老伴生什么大病，害怕过冬烧暖气。他不知道以后的日子咋过，不知道生活啥时候好起来，不知道孩子们的未来咋样，整天长吁短叹，无精打采。

作家简介

●王天链，青海省海东市乐都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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