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镇明：入学惊魂

文化 2024-12-01 00:00 青海

作词: 冶小磊

作曲: 苏晓华

配乐:湟中职教中心夏增昆

视频编辑:湟中职教中心星丽花

合唱:湟中职教中心2023级学前大专班

出品：现代作家文学微刊

编辑/审核：圣湖雅韵

当年作为新生，初次迈入大学校门，感觉处处有趣，样样新鲜，东游西逛，欢喜无限，但最吸引我的还是单杠和双杠。

本人身体单薄，所以，健身我所欲也，肌肉亦我所欲也。男子汉嘛，三角肌、胸大肌、八块腹肌，这些必须有。还有什么腰肌、背阔肌、臀大肌、肱二头肌、肱三头肌等，多多益善。免得看上去像个文弱学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被人奚落为“百无一用是书生”。

说练就练，第二天一早，我就跃上双杠，十个双臂屈伸一气呵成。又抓住单杠，引体向上，坚持到了十八个。唉，终归底子太差，总体还是太逊了。不行，得加紧锻炼，一天猛练它三次。

当天下午班会之后，我回到宿舍，和刚认识的几个室友寒暄了一番。室友中有一个叫大春，一个叫小梁。

大春来自新疆，现役军人，壮硕略胖。据他说，他这人就爱长肉，哪怕喝凉水都照长不误。

小梁来自广西一工厂，地方口音较重，个头虽偏矮，但外衣一脱，妥妥的一个肌肉男。

天南海北地瞎聊了一会儿，我说我要出去玩单杠、双杠了，问他们去不去？大春和小梁说去，就跟着我出门了。

我率先上杠，秀了秀我那几下三脚猫的功夫，以为能赚点廉价的赞美声。不料他俩看后，都说我道行太浅，不值一提。

随后他俩相继出手，一下子就把我惊得不轻，像一截木头愣愣地戳在那里。——都是高手哇！双杠前摆后摆，吊腕慢起，折腹弹起，滑杠飞行。单杠放浪打摆，悬垂举腿，反身背拉上，还会腹部绕杠旋转。乖乖了不得！同样都是新生，这差距咋就那么大嗫？！我暗下决心，一定要迎头赶上，不能总是被人看扁。

下杠后，看看还不到四点，我们商定去学校小卖部买点日常用品。

三人走出十多步后，小梁说他刚才单杠没玩尽兴，再去玩两下就来，让我和大春在原地稍等片刻。

我和大春便闲聊起来，但过了不到一分钟，就听见一声惨叫。扭头一看，小梁失手掉杠，仰面摔倒在沙坑里，看样子是后脑着地，撞得不轻。沙坑很硬，虽有沙子，但刚刚开学，还没翻松呢。

不好，出大事了！我和大春急忙跑去查看，小梁双眼紧闭，昏迷不醒。这可咋办？我突然记起，前一天闲逛时曾见过一处挂着医务室牌子的地方，就在操场附近，便让大春背着小梁跟来，我跑着先去医务室找医生。

我一头冲进医务室，大声急喊: “医生，救人！快救人！”值班医生闻声过来，让我俩把小梁放平在一张床上。听我简单说了下经过，医生着手检查心跳、脉搏，然后翻看瞳孔，板着脸摇了摇头。

貌似情况不妙！我忙问怎么样，严重不？医生说，很严重，要立刻送附近的上海市第六人民医院，让我俩跟车去一个人。

我立刻说，我去，因为我是上海本地人，说话办事比较方便些。便让大春回去找老师和班长。

医院急救室里，一阵紧张的忙乎。过了十多分钟后，一位医生出来了。我问情况如何，他说是脑震荡，瞳孔仍在继续放大。

啥，瞳孔继续放大——这不真要出人命啦！我急坏了，直接问还有救吗？医生摇头不语。

坏了坏了，真要出大事了！我霎时五内俱焚，脸色煞白，心里不住地哀叹：我的命咋这么苦，真是命运多舛啊！下乡插队修理地球数年蹉跎不易，总算熬到了上大学，才过了一天半的好日子，就这么大祸临头了！这万一出了人命，我首当其冲，罪责难逃，弄不好会被学校开除，或许还会吃官司、蹲班房，后果太可怕了，这是要把人逼疯的节奏嘛！此时，我万分痛悔自己带他俩去玩单杠、双杠，我真是罪魁祸首啊，既害人又害己！此时此刻，我真的要把肠子都悔青悔断了。

看着小梁一动不动地躺着，我心里凄苦万分，默默哀求：老天爷，您开开恩，行行好，求求您救救小梁，救救我的同学吧！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您老人家最能救苦救难，请千万千万显显灵，救救小梁，可怜可怜他吧！——我在心里一遍遍地重复着这些话，泪流满面，泪湿衣衫。

或许是我的苦苦哀求打动了某位神灵，约半小时后，神迹出现了——小梁的一只手动了一下，一会儿后他的眼皮也动了，慢慢地竟然睁开了眼睛，但眼中失神，嘴里突然直喊痛啊，痛啊……我开始担心他的神志能否清醒。

又过了半小时，小梁坐了起来，嚷嚷着要去小解。我背起他沿着长长的通道前行，找到了一间厕所。一撩布帘，正要进去，小梁拍了我一下，嘴里蹦出两个字: 女的！天哪，阿弥陀佛，这两个字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让我精神大振，暗自大喜——小梁的神志有救！

晚上七点多，老师和几个同学来了，看到小梁苏醒了，但意识不清，又喜又忧。老师批评我，说太不注意安全，不注意保护同学。我满脸惭愧，连连点头认错，表示以后一定注意，并自告奋勇在当晚留下当陪护。老师同意，嘱咐其他男生第二天早上起轮流来医院换班。

三天后，小梁出院了，但神志仍有问题，时而清楚时而糊涂，头痛发作时会乱喊乱叫。他不能独自外出，也没法去上课，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床上躺着。我们这几个同宿舍的人便轮流帮他补习功课，外带打饭打开水等。

入学一周，迎新大会如期召开。

有人说，每天一定要有一个很重要的时刻，用来发呆。我此时就是处在一个很重要的时刻，坐在大礼堂里，神情木讷，眼神茫然，呆若木鸡。

大会主持人说了些什么，我完全不知道。但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我明白这是欢迎校长讲话了。

我立刻紧张起来，胡思乱想：我知道当年我们新生入学有三个月的考察期，如果在此期间违反校规校纪，会被直接除名。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虽然小梁性命无忧，但对于我这个罪魁祸首来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学校会不会为了整肃纪律，将我除名，拿我开刀，杀一儆百？我很恐慌，只能默默地祈求神灵，保佑我度过难关。

偷眼看去，还好，校长是位颇具长者之风的领导，希望他能网开一面，刀下留人。

我开始尽量集中注意力，听校长讲话。校长先是说了一番热情洋溢的话语，对新生表示欢迎。接着又介绍了学校的光辉历史，勉励我等新生要努力上进，毕业后报效祖国等等。

之后，他话音突变，神情严肃，说最后要讲讲新生体育锻炼与安全的问题。来了，终于来了，真应了那句话“是祸躲不过”呀。此刻，校长在我的眼里，俨然就是一位审判长，即将宣读对我的判决书。是行政拘留、劳教改造，还是有期徒刑抑或有期徒刑缓刑？我觉得自己快要精神错乱了。

我竖起耳朵，拼命捕捉校长所说的每一个字——这与我的命运息息相关！

校长说，新生来校，积极锻炼身体是好事，但必须注意安全。入学第二天，就有三名新生去练单杠，但缺乏安全意识，没有互相保护，结果造成了严重事故。全体新生务必引以为鉴，一定要在体育锻炼的同时，注意并确保安全。校长讲完话后，主持人便宣布迎新大会结束。

啊，这就完事了？！结案了？！“判决书”没说给我任何处罚，没处罚，那就是无罪释放啦！啊呀呀，谢天谢地，我如释重负，感觉数天来压在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落地，笼罩在头上的愁云顷刻散去。感谢审判长！感谢人民法官！感谢人民陪审员！感谢政府！不，不，乱了，我脑子里全乱套了。应该是感谢尊敬的老师！感谢可爱的学校！感谢开明的校长！

三个月后，小梁终于基本康复。我和小梁、大春又出现在单杠、双杠之前。三人回想起不久前的往事，都说是命运之神在捣鬼，跟我们开了一个残酷而吓人的玩笑！

我说：“没错，这命运之神太爱胡闹了，这回坚决不能轻饶，必须向上帝狠狠告他一状！”

小梁愤愤地说：“对头，我一百个赞成！”

大春说：“那告他什么？”

我说：“有说法呀，就告他滥用神权，肆意妄为，无端造孽，草菅人命！”

作家简介

● 杨镇明，男，1957年3月出生于上海市金山县。上海外国语大学英语系英语专业毕业。曾任北京化工大学文法学院英语副教授，被评为北京市中青年骨干教师及化工部岗位标兵。后任北京外语与教学研究出版社英语辞书高级编辑，所责编的《中山英汉医学词典》荣获国家辞书一等奖。现已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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