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亦须 编辑：翟晓汀
老母亲爱做疙瘩汤。用她的话来说，疙瘩汤里有汤、有菜、有面、有蛋，既温暖了身，又熨帖了胃，关键是材料简单，做起来方便，省时省力。满汉全席的一百零八道山珍海味，都不如她的疙瘩汤来得实在。
这几天，我跟妻子因为琐事闹别扭，两人互不搭理。下了班，我不想回家，就来了爸妈家。我妈问我怎么突然回来了，我说馋她做的饭了。
第二天是周末，我在家睡懒觉。我妈去公园晨练，回来的路上买了一把绿油油的菠菜。她提着那把菠菜敲开我房间的门，说要给我做疙瘩汤当早饭。
她问我：“爆锅用葱还是蒜？”
我在被窝里睡得正香，心不在焉地回答：“您掌勺，您做主得了。”
她说：“葱爆锅是葱味，蒜爆锅是蒜味。”
我睡意蒙眬地问她：“有区别吗？”
她说：“你别睡了，起来陪我做饭吧！”
我要崩溃，但还是起床随她进了厨房。
老妈把菠菜递给我，让我洗菜。然后一边剥蒜，一边接起刚才的话头：“当然有区别了，就像你跟一个人结婚，她是温柔知性还是鬼马精灵，你在结婚之前不早就清楚了吗？人家明明是一个很跳脱的姑娘，你非逼着人家温柔似水。就像这把蒜，你再切它，它还能变成葱花吗？”
油热了，我妈把蒜末铲进锅里，噼啪有声。她又把刚烧好的热水倒进去，说：“倒水也有讲究。爆锅后不能倒凉水。一倒凉水，原本热了的油凉下来了，烧起来的锅也凉了，水更是凉的。等再热起来，得啥时候？锅是热的，油是滚的，咱就得倒热水。就像两个人相处，对方是热的，你要是太凉了，人家慢慢也凉下来了。两人都凉了，这个家还有热乎气儿吗？”
说完，我妈又手脚麻利地开始搅面絮，一点儿一点儿地放进沸腾的锅。
“一碗汤为什么会好喝？光有水有面能好喝吗？能有滋味吗？你得加料。”
她瞥我一眼，拿起小匙，利落地将盐撒进锅里。
“过日子也需要调味。要不然这日子过得跟白开水似的，有啥意思？夫妻之间，平常小打小闹，开个玩笑，无伤大雅。怕的是两人太客气，反而越行越远，多没趣儿！”
我另起一锅烧水，把洗好的菠菜放进滚水中焯一焯捞出，递给我妈。
“菠菜焯水可以除涩，这是为了让疙瘩汤更完美。但菠菜再除涩，它也还是菠菜，始终变不成萝卜。”
此时，疙瘩汤开始在锅中跳舞，我妈拿起勺子，慢慢搅了起来。她把打好的蛋液一圈圈倒进汤里，等蛋花成形了，把焯过水的菠菜撒进了汤里。
“彤彤也是从人家爸妈手心里捧着长起来的姑娘。人家在娘家天天过得开开心心的，凭什么进了咱家的门就得受你的气、看你的冷眼、听你的吩咐？那人家嫁给你图啥？还不如自己一个人潇洒地过呢。”
我算看出来了，我妈这哪是给我做疙瘩汤，这是给我上课呢。
“喝疙瘩汤要趁热，凉了就坨了，既不好喝，还容易伤胃。缓和关系，也要趁热打铁。两人之间有了矛盾，光躲着不是办法，抻得久了，容易生嫌隙，让彼此寒了心。最好的办法是当面锣对面鼓地掰扯清楚，都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疙瘩汤煮好了，我妈关了火。
“保温桶在你手边，我都刷干净了。疙瘩汤好了，你盛上给彤彤送过去。她肯定还没吃早饭呢。你赶紧走吧，我吃完饭还得去练琴呢，你别耽误我上课。”
我着急道：“妈，你不在家吃呀？我给你和爸留点儿吧？”
“不用。你爸在楼下米线店等我呢。他要请我吃米线。”我妈一边换鞋，一边笑着回我。
我拎着一桶疙瘩汤回去陪妻子吃早饭，顺便带回一笼她最爱吃的小笼包。
本文摘自《婚姻与家庭》杂志 2024年7月上
原标题《疙瘩汤里的婚姻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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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婚姻与家庭杂志。中国家庭幸福生活引领者，专注女性成长与婚姻幸福，探讨如何更好地爱自己、爱家人。《婚姻与家庭》杂志出品。（微信/微博/今日头条：婚姻与家庭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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