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瓦场
作者：谭传伸
大集体 父亲和明山舅舅
在山下村里的瓦场劳动
烧瓦的土窑是他俩挖洞
夯土用许多老砖砌成的
烧瓦的柴火是他俩翻山
越岭从聋子舅舅家屋后
岩洞上的山林砍伐捡拾
用叉背篓和打杵子一捆捆
一步步肩扛背磨运回的
瓦场周边松松散散的黄土
经历父亲和明山舅舅的手
成为一坨坨粘性满满的泥巴
成为一方方规规正正的泥坯
泥坯被软线一块块分割
抚弄到单人操作的工作台
泥坯在圆形模具和方铲
内外夹攻下渐渐成型
四片瓦坯构成的小圆桶
父亲和舅舅俩人对每一块泥坯
方铲拍打的力度沾水补水的多少
听声音就知道都是不一样的
有的很快上下都规整成完美的型状
有的需要反复拍打补水反复修正
有的做好提到晾晒场经不住风吹日晒
坍塌成一堆淤泥还得重新来过
每一片瓦都是有灵性的
在风和阳光的吹拂下
水和泥拍打规制的成品
竟然像刚从母腹出生的
小羊遇风和阳光就能站立
一分钟比另外一分钟更坚强
经受阳光和风的考验获取力量
每一片瓦都是有灵性的
经历晾晒考验后送进土窑
一个个一排排整齐地站好队
父亲和舅舅放好柴火点火封门
土窑上方冒出悠长的青烟
土窑里的瓦开始接受多日
烈火高温的煎熬和烤制
在烈火高温里煎熬呼唤
再次获取生命的考验和力量
每一片瓦都是有灵性的
多日后父亲和舅舅打开窑门
次品被逐片逐片挑出来淘汰
良品被装车送到需要的人那里
像人一样接受命运的安排
有的盖在富丽堂皇的屋顶
有的盖在简约贫寒的房上
有的去了远方城市
有的就在近处村镇
这些瓦片不会记得
父亲和明山舅舅
把它们从黄土里
挑出来制坯烧瓦
不管他们最初的资质好坏
有父亲和明山舅舅的手
他们最终都从松散的黄土
打磨烧制成了深蓝色的瓦
父亲和明山舅舅的眼里
没有一个泥坯是无用的
每次看晾晒场一个个
个子矮小但排得整整齐齐
正被风吹日晒的小圆桶
他俩像是幼儿园的老师
偷看考场里自己教过的孩子
每次看土窑上冒出来的青烟
他俩又像将军瞭望远方激烈
炮火中拼杀的战士 祝福期盼
自己的战士经受考验夺取胜利
这些无数次机械重复的劳动
看得到他俩返工泥坯的无奈
看得到他俩丢弃次品的不舍
没有听过一声不甘和埋怨
听到的是他俩的笑声
和偶尔的闲聊声、歌声
他俩粗粝的手、手指
和浓烈烟熏火烤味的衣服
奉献给了瓦场和瓦场旁
等他们一起回家的我
大集体后 瓦场停工
父亲和明山舅舅各自回家
如今父亲和明山舅舅都老了
老人已很久很久不去瓦场
或远或近的家户人家屋顶
换成流水线生产的机制瓦
我从城市回去开车路过
瓦场的晾晒场和土窑
再也找不到一丝痕迹
只有满满的青草
无声的黄土地
瓦场如有灵性
也许会知道有个
当年懵懂的少年
有时会想念他们
惦念那些被换掉的瓦
END
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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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部分图片和视频来自网络，有分歧，留言联系删除。
精彩回顾
作者简介
作者： 谭传伸
湖北巴东县人，2000年毕业于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法学硕士，现广东省东莞市公安局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