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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华晨汽车登陆纽交所，成为首家在该所上市的中国企业。面对这个开先河的举动，华尔街给予了85倍超额认购和8000万美元融资的鼓励；2000年，新浪在纳斯达克上市，一举成就了轰动中国企业的海外上市模式——VIE模式。由此，从网易、搜狐到百度、阿里、京东，再到爱奇艺、拼多多、好未来，中国内地企业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海外上市潮：1999—2011年间，共有269家中概股成功赴美上市，其中2010年前上市的中国互联网企业股价平均上涨130%；过去10年里共有265家中概股在美国完成IPO，募资总规模超过730亿美元。可以说，过去20多年来，美国资本市场一度是中概股的“天堂”，中概股也成为了美国投资者们的宠儿，中国内地企业和美国资本市场上演了一场互相成全的故事。然而眼下，这段姻缘似乎走到了尽头。中概股多年来持续面临做空机构狙击、集体诉讼、估值低等一系列问题——中概股似乎正面临成为中“丐”股的窘境。曾经的掘金圣地华尔街，已然成为中概股的修罗场，问题出在哪？要回答这个问题，需从国内外两方面来剖析。一是来自国内的强监管。从反垄断政策趋严、教育“双减”新规，到打击资本外逃，再到制定《网络安全法》、《数据安全法》，无一不左右着中概股的命运。以教育股为例，自从“双减”政策落地之后基本上是一片哀号，高途集团和好未来的跌幅最为惊人，分别高达95.83%和93.61%。在全新的监管环境下，资本重新站位，昔日宠儿一朝沦为资本的弃儿，着实令人唏嘘。二是来自美国的磨刀霍霍。美国证监会（SEC）公布的《外国公司问责法》要求外国公司提供审计底稿供美国检查，否则可能在3年内被摘牌。这意味着，在美上市的中概股企业，要么乖乖交上审计底稿，要么就等着退市。然而，此举明显是在针对中国，目前在全世界范围无法满足美国检查要求的公司，主要来自于中国、中国香港、法国和比利时。而中概股占到了被影响公司样本数量的90%左右。对中国而言，中概股公司大都属于关乎国计民生的“数据密集型行业”：滴滴，注册用户超5亿，有着地图、定位、录音等各种信息；BOSS直聘，总用户超1亿，掌握着海量的中国人求职数据……通过这些数据，可以直接或间接地了解到我国各区域人口分布、商业热力、货物流动乃至军事调动等信息，严重危及国家安全。正因如此，中国要求所有用户超过100万的中国互联网企业赴国外上市需接受信息安全审查。至此，信息安全不再是底牌，已经打成了明牌。一个坚决要审，一个坚决不让审，两个态度都非常强硬——不交，美国要求退市；交了，中国要求退市。在这样的内外夹缝中，中概股的生存空间被压缩到极致，等待他们的，似乎只有退市。显然，中概股的命运正在发生历史性变化，成为了政策突变、大国博弈和资本重新站位的焦点。究其根本，命门还在于中美关系。过去20多年，中概股的模式是中美蜜月期双方默契的产物——中国的大型企业赴美上市，为中美创造共同利益，双方会基于共同利益而搁置审计底稿等争议。在这一模式下，中国收获到一批互联网高科技新兴企业，美国则享受到中国互联网产业发展的资本红利，华尔街则是连接中国经济奇迹与美国之间的纽带。可是，当中国经济规模不断逼近美国时，过去存在的灰色空间和默契空间都会被不断压缩，中概股企业自然成为了“众矢之的”。这表明，原本美国提供资本、中国提供技术和市场的中美合作模式，已经走不通了——美国不再希望美股成为中国互联网公司的催化剂，而且证券跨境监管还是遏制中国崛起的手段之一；中国也不再希望中概股的红利被美国股市获取，甚至成为美国窃取中国核心数据的一个通道。换而言之，未来中国企业赴美上市的路子越走越窄，中概股的回归势不可挡。可以说，以滴滴为代表的中概股从美国退市，是中美资本市场互相脱钩的一个体现，极有可能成为中美资本市场分道扬镳的一个分水岭：一是若美国以政治引领商业世界，美国股市全球资源配置的国际地位或将被釜底抽薪。要知道，美国股市之所以是世界各地企业的上市首选，是因为其历来倡导投资自由，实行宽松的注册制，且对VIE模式等创新有着极强的兼容性，是世界上金融市场容量与机构投资者规模最大、流通性最强的资本市场，在美国上市意味着在全球融资和利用资源。而今美国把资本市场监管政治化，不仅有悖于美国长期标榜的自由市场原则和法治理念，损害全球投资者利益，还会反噬美国证券市场。英国《金融时报》报道称，中概股的集体撤退，会导致美国纽交所和纳斯达克股票市场的预期收入下降，迫使其苦寻新财源。然而，弥补中企退市的损失将是十分困难的，一旦大量中国企业从美国退市，那么无疑会对美国金融地位产生重大冲击，甚至动摇美元霸权和削弱美国长臂管辖的威力（我不在你那上市，你就无法要挟我）。当初，中概股赴美上市，吸引了全球资本涌入美国股市。概因中概股几乎等同于中国经济的温度计。过去30年，中国经济总量从世界第十升至第二，中概股也由此受到全球资本的追捧。如今中概股回归，我们看到的恰恰是全球资本涌入港股，并通过港股通进入中国A股。换句话说，美国对中概股的步步紧逼，将使得中国资本市场对全球资金的吸引力变得越来越强，加剧中美资本市场的撕裂程度。此外，据最新消息，美国证交所正在寻求东南亚和印度公司的上市，以抵消来自中国业务的突然放缓，如纳斯达克亚太区主席表示“整个东南亚地区IPO活动的时机已经成熟，可能会成为一个像中国不久前那样巨大的商业来源”。殊不知，美国交易所并非亚洲公司上市融资首选地。例如，考虑到公司大量业务在中国以及A股市场越来越开放，市值200亿美元的印尼物流巨头J＆T已将IPO从美国转移至香港。综上，中美资本市场分庭抗礼的时代已经开启，留给中概股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敬请关注下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