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李少春（17）跌落高峰（2）

天蟾的营业虽然不振，但按规定，还是给程砚秋先付了半月包银，当七千万的支票递给程砚秋时，却被他当场退回了，程砚秋声明月底期满后再讲。李少春则不以为然，他认为程砚秋此举失常，唱戏拿包银是天经地义的事，用不着客气。“生意的好坏都是前台老板的运气，他有钱不在乎，我可不能这样做，因为我北平老家里还有二三十人靠我吃的。”

笔者对这件事的看法是，在赞许程砚秋的高尚风格之余，也理解李少春还要担负李侯两家的挑费，担子很重。但生意好坏不全是前台老板的运气，演员也是主要的因素。您这嗓子都坏到家了，艺术退步了，怎么让观众欣赏？

1947年2月1日《申报》广告

天蟾自减低票价以后，每晚上座能在八成左右。二月四日程砚秋演出私房戏《梅妃》，出现了踊跃订票的现象，次日又连演一场。李少春的嗓子也渐好转，三号晚上贴出《大洗浮山》，大段反二黄，高低已运用自如，但他还是不敢轻易唱文戏。

在天蟾的一个多月中，他们只合演了四场《红鬃烈马》，两场《朱痕记》。李少春在上海以武戏为主，除猴子戏外，就是《两将军》《武松》《战宛城》演的最多，而最受上海观众欢迎的《三岔口》却没有演。

李少春在未登台前，曾表示没有叶盛章不唱《三岔口》。这次天蟾没有约叶盛章，是因为叶盛章已北返，且包银过高。天蟾的武丑只能由李宝奎承担，武场则有李盛佐担任，天蟾曾希望李少春搬演《三岔口》，李少春以张春华配刘利华还不够资格，李盛佐又相差甚远为由，重申了不唱《三岔口》。其实李少春有真本事只管唱呗，个人的能耐，可单独在台上一显身手，“特以李少春避重就轻，乃以此做藉口”，戏院老板也没办法。

京剧《三岔口》

张春华 饰 刘利华

普遍认为李少春的武戏要比他的文戏强，这是他自己都不否认的事实。少春的武戏矫健英武，文戏则缺乏天赋，同是学余叔岩，杨宝森瘟的可爱，李少春则是近乎做作。李少春的唱法尤不失野劲儿，武戏这样，文戏亦然，则不足论。如《二进宫》“吓得臣”一句，当然是翻高唱，但绝不能加添虚字，他唱来则是五个字“吓得臣呐啊”，这就不值钱了。

范石人是沪上著名票友，曾得到王瑞芝等名家指点，他对余派艺术研究颇深。1947年，范石人在《半月戏剧》杂志上发表《奉劝李少春规规矩矩唱武生》的长篇文章，对李少春提出批评，指出“少春演戏最吃亏的地方是面部的肌肉太紧，说得难听些就是脸太死，面部缺乏表情，全靠身体四肢演戏何演得好？......”“我个人感觉少春的嗓音好像是一根大毛竹，大虽大，里面可是空的，有躯壳而缺乏骨肉，甜亮都淡不到，只是响而已......”范先生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李少春的问题，他如注意到并加以改正，不失为一个很好的文武老生，可惜最终弄的不文不武。

京剧《战太平》

李少春 饰 华云

在天蟾一局即将结束时，各路群英都在忙碌着。

二月十七日下午，李宝奎、高维廉和李幼春去拜访了皇后大戏院的李炳奎，托他向南京中央大舞台打探，希望李少春能接童芷苓后队。李炳奎婉言谢绝，倒是撮合了他们与顾无为的联络，顾无为也有此意，准备与南京的段元昌接洽。

天蟾约定了在南京演唱的童芷苓，预备下期请童芷苓、李少春、林树森三大头牌合作，排演海派本戏。而南京中央剧院因为童芷苓上座甚好，台主段元昌准备留童芷苓再演一期，正好李少春来投，段元昌就希望童芷苓和李少春合作。童芷苓提出两点要求，第一包银不与李少春平等，第二不唱压轴戏。因有一定难度，所以南京方面准备约请顾正秋给李少春配戏，同时准备了第二套方案，如顾正秋也不与李少春合作的话，就在于素莲、海碧霞二人中选择。

京剧《红娘》

童芷苓 饰 红娘

到二月底，童芷苓一局的老生还没最终确定。童芷苓先是选择了纪玉良，因纪玉良正闹家务不能前来，又约了林树森，因为排位问题没有最终决定。二月二十二日晚，天蟾委托李炳奎第三次驱车去南京催促童芷苓，最终确定三月五日回沪，而关于老生问题依然没有确定下来，直到童芷苓即将赴沪时，才确定了与林树森并挂头牌。

程砚秋、李少春一局二月二十六日到期，因各方人士挽留，程砚秋又答应续演四天，连同周日的白天，共演五场戏。程砚秋觉得这次天蟾亏损甚多，除一天前后台帮忙外，其余四场戏全部义务，不取包银。程砚秋的义举，使天蟾多收入了八千余万。三月二日正式结束后，程砚秋没有马上北返，而是在沪逗留了几天。童芷苓三月七日登台，因为票价比程李合作要低不少，致使上座率奇好。程砚秋的过渡期不仅维持了天蟾的生意，也减少了天蟾的损失。

京剧《碧玉簪》

程砚秋 饰 张玉珍

这次李少春在上海很不走运。有篇评论中这样写到：“由上海人捧起来的李少春，近来由于太骄傲而失去了人缘，特别是从汉口回来后，眼界大的不得了，骄性特甚。”其实李少春的走红，一方面是他确实有一定的功底，也颇能包装，主要的还是与借着与李万春斗争的噱头，特别是他的那些干爹们的帮衬。

素有“江北大亨”之称的顾竹轩，在李少春跟随小达子还在上海打拼时，就帮衬不少。后来李少春北上拜师，顾竹轩也出力不少。李少春蹿红京津，再回到上海，更多的还是在天蟾演出，顾竹轩依然帮衬他，他也为天蟾赚了不少。

京剧《武松打店》

李少春 饰 武松

阎世善 饰 孙二娘

再说张壁，对李少春也是恩重如山，李少春能拜师余叔岩，也有张壁的功劳。在北京，张壁也是极力维护李少春，这位张二爷入狱以后，少春也没再去过张家。

有人说李少春不如杨宝森有情义。当初孙九爷对杨宝森不薄，如今他也以汉奸嫌疑被捕入狱，但杨宝森还去孙家看望，他说“我要从此在孙家不露面，怕是要人家说我不义了”。

笔者的看法是杨宝森确实仁义，但也不能说李少春做的不对。在沦陷时，李少春为了名利认了不少有名头的干爹，同时他也有主动为关东军献金义演并发表亲日言论的行为，抗战胜利后，马连良、李万春都以汉奸嫌疑审查关押，他躲还躲不及了，更怕受连累，划清界限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抗战胜利后，没有了干爹做后台，李少春的声誉也就不如前了。

起初天蟾有计划让李少春蝉联排《黄天霸》本戏，周剑星与共舞台排戏主任沈素秋商议，李少春已算京朝派了，唱本戏有点可惜，不如让他暂回北京，等一、二年再来申，仍可以轰动上海滩。这也是周剑星的一番好意。三月一日，在上海戏剧院商业同业联欢会中，京剧组的《大八蜡庙》，原定李少春演黄天霸，但他却放了鸽子，由李玉茹临时反串，气得周剑星直骂街。

京剧《武松》

李少春 饰 武松 

李少春天蟾期满后，无班可搭，有了北返的念头。此时侯玉兰分娩后身体欠佳，也敦促李少春早回，李少春搬出孟德兰路九福里天蟾京角招待所，先暂居他处，由天蟾代向航空公司登记，于十七日返平，临行时曾表示“非过三年绝不再南来”，誓言能兑现吗？

从惨淡南行到跌落高峰的四篇文章，详细叙述了李少春在上海的情况。天蟾营业戏的惨败，汉口錣羽回沪后，周剑星还不死心，再度把他抬出来，仍然是一蹶不振。有人说李少春已经走向了没落，“寻花问柳，狂嫖乱赌，固然是他的致命打击，傲矜不可一世，更是他致败之因。在戏台上，也学会懒惰了，拼命与狗熊脾气接近，不好好干活。我常听戏迷批评，李少春一心存在女人身上了，哪里还能台上唱戏呢？”爱惜他的观众为之可惜，总是希望他能振作起来。

在李少春还没到北京的时候，袁世海在天津就帮他预约了中国大戏院的演出。当李宗琪正在北京约不到角儿时，李少春飞回了北京，这使他喜出望外，赶紧找到李少春磋商。天津之行将在下期继续给您介绍，敬请等待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