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6月李少春结束了上海演出并没有马上北返,因其二娘病,需要治疗,所以继续在沪逗留,住在天蟾楼上。
七月五日,署名刘郎的人发表了一篇题为《李少春何事不归》的文章,引起了轩然大波。翌日李少春便致函该报,一个笔名修梅的人将原函交给了刘郎,这个刘郎也够绝的,竟然一字不改,加上标点符号和按语后刊登在报纸上,这使李少春很诧异,读者更是惊叹不已。以往各种的宣传包装,人们对李少春的印象还是鲜亮的,这期报纸一发,让人们大跌眼镜,没想到李少春竟是这样一个人。
究竟这两篇文章都说了啥,我们也一字不改的刊发一下,先看刘郎的原文:
李少春何事不归
刘 郎
一个老生任凭他喉咙好,扮相好,唱两三出,始终精力饱满,但若在唱做之间,找不出一点情绪来,终不能算他是艺术的上品。李少春之了无足取,便在此。此人在私底下,在台上我是毫不欢喜他,今年他在上海登台五、六月之久,看过他一次《洗浮山》,到现在直悔我当时多此一行。
私底下李少春是倨嫚的,精明的。假定说他是个艺术家,而身上犯了这两项条件,正如潘柳黛说的“这个人要多讨厌有多讨厌”了!倨嫚的地方,据说:天蟾舞台的几位当事先生,不敢开口向他讲公事,天蟾需要同他接近,而头寸小一点的若干仁兄,他简直就把他们当孙子一样。伶人精明地方,不在包银之铢镏必较,而在他们不管替戏馆老板挣了多少钱,或是戏馆赔本了,而他们吃起戏馆来,就像吃冤家一样的吃,马连良剃一个头,买一张草纸都要戏馆会钞,李少春亦复如此。
天蟾戏早已下来,他至今还是合家老小住在天蟾楼上,正是“若问归期未有期”,杳无日子的住下去。顾竹轩每天送一席菜去,他们不吃,他们要啃定了戏馆,叫天蟾每天预备一万个洋,供给他们的饭菜。他不想想现在天蟾的老板,自从接手办他这一份角儿之后,没有赚过一个铜板。纵使并非啃不起,啃上去难免有些肉痛。然而李少春何尝顾到?
我要是天蟾股东,老早哄他们回去吃老米饭了!下一回只要钞票碰得足,不怕他不乖乖的来替我唱戏。什么大角儿,还不是惟钱是视。
这篇文章写的有理有据,刘郎应该是知情人了。这个刘郎究竟是谁?我翻了很多文献,终于在不起眼的一篇文章中发现了刘郎就是唐纪常的笔名。
对于老上海人都清楚,唐纪常经常会在上海的各种报刊上发表文章,《高唐散记》《西风人语》《定依阁随笔》等都是他创作的专栏,从政治到历史,从文学到戏曲,从民俗到风情等等,无所不包。我看了一些他发表的文章,我觉得他的文笔颇好,正义感很强,很多文章都有深度。在上海他也是颇有名的人物,梨园界的人对此人都相当熟悉,所以在李少春骂人函被发出之后,就有署名“笔蛀虫”的人告诉李少春回天津去问他爹,他爹都买刘郎的帐。
好了,我们继续来看李少春的骂人函。
请看饰演文天祥者之手笔
刘郎
七月七日下午,从修梅兄处转来李少春一封信,现在我把他的原文原字,照刊下面。此举将会使李少春诧异得舌挢不下。因为他连做梦都想不到,上海的“笔蛀虫”,真有这一份汪洋大度。
原函云:
谨启者:
昨日贵报有刘郎者一编放屁文章,说老爷何事不归,又说老生一个,放屁之极!
我亦可以说他一条笔蛀虫,专想吃角儿,吃又吃不着,故此笔蛀虫要生难过。但是我归不归与他有什么想干?你有给我吃不起,而且你自已要饿死!还说依足钞票,请我唱戏,你不要在做梦里。
请问贵报刘郎何许人也?他的狗姓狗名曰谁?极欲他挺身而出,我领他帐。我李少春白,七月六日。
(上函并无标点)
有人为了我那篇《李少春何事不归》的文稿,责备我措辞未免偏激。当我重读一过以后,自己也是这样承认。及至修梅兄转来李函,我又大为懊悔。早晓得李少春是这样一个戏子,我连那“偏激”的话,也是多说的,真是糟蹋了我的笔墨。自己称“老爷”,问那人的“狗姓狗名”,这种恶劣的口吻与气度,用浅薄,鄙陋,那些字眼都不足以尽之的。
上海的“笔蛀虫”,以笔来蛀角儿固有之,“吃角儿”则从来所未有。我们却听见过北方来的角儿吃上海的舞女。例如白小姐的一身靠,一件蟒,就把角儿打倒了。但角儿又哪里想得到白小姐买靠买蟒的钱,一部份还是上海“笔蛀虫”所输送与她的。因为上海真有几个“笔蛀虫”,一直是舞场里的豪客。
李少春所谓极欲我挺身而出,意思是不是要我送上门来,你们就打我一顿?近来我没有好勇斗狠的豪情,所以想大家太平。不过为了这个李少春我避起锋头来,又断然不会有事,请李少春暂且不要得意。
在这篇《请看饰演文天祥者之手笔》文章发表前,还有一些抨击刘郎的文章见于报端,这篇文章发表出来,几乎全面导向了刘郎,人们不相信一位将要扮演文天祥的艺人,会写出这样的妙札来。
李少春幼年在上海崭露头角,后来去了北京,以各种包装侥幸成名,上海观众还是比较呵护他的,但他不能接受外界舆论,反而自称“老爷”问他人“狗名狗姓”,让人们看清了李少春的真实面目。
李少春称刘郎的文章是“笔蛀虫”,于是有人向他提出两点疑问:
“一、何谓笔蛀虫?愿闻其详,你既然写得出,当然知道出处。
二、专想吃角儿,吃不着而要生难过的笔蛀虫请有证有据地举几个出来,使大家知晓,以释众疑。”
李少春及其党羽都没有敢回答。
一个署名“笔蛀虫”的作者,在《李少春且慢得意》的文章中说“你要晓得刘郎的尊姓大名吗?你回天津去问你爹,你爹自会领他的帐,少不得还要责罚你一场。我可以告诉你,《文天祥》特刊里面,还刊着狗名狗姓的笔蛀虫捧你的文章,捧起你,反落疯骂?”
每次到某地演出,李少春都会先联络记者,举行一个小型的宴会,于是有人指出了:上次李少春曾请过一次客,想必以为“笔蛀虫”已“吃”过“角儿”了,故此狂言大话,幸喜许多“自己要饿死”的“笔蛀虫”,不肯赏脸打扰他,要不正被骂个正着。
其实李少春如果不以“狗名狗姓”谩骂一通,而以心平气和的态度去说这件事,肯定会得到大家的赞赏,不仅显示了他的气度,也提高了他的人气,但他却如泼妇骂街,而被人不齿。这个时期是李少春艺术人生的一个巅峰期,这个事件之后不久,加上嗓音出现问题等原因,李少春的艺术也走了下坡路。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更多的整理,请继续欣赏《寻找李少春》系列专题。
李少春被一些人捧上神坛,历史上的李少春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又该如何评价李少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