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泰来题金莲庵联背景探源及彭泰来林召棠交谊考证

文化   2024-12-06 00:01   上海  

入围论文

第七届中国对联甘棠奖

《对联话》中记载着这样一副经典的对联:


卧莲瓣读书,是天人福慧;

见桃花悟道,须来者聪明。


关于背景,吴恭亨语极简略,仅仅介绍到“彭春洲金莲庵联云”,但一副题署的庵联,为何涉及读书?“桃花悟道”除了用志勤禅师典故外是否另有所切?这些问题背后的答案,竟然隐藏着一位肇庆才子和一位粤西状元之间的传奇交谊。


首先让我们了解下作者:

彭泰来(1790~1866年),字子大,号春洲,又号昨梦生, 广东高要广利镇(今属肇庆市鼎湖区)龙头村人, 出生于英德县。自小聪颖过人,14岁能写诗, 15岁补邑庠生(秀才)。清嘉庆十八年(1813年)拔贡,23岁入国子监读书,考进士落第,选为教谕。不久罢归,居家以文字自娱,是晚清的一位文学家、书法家、篆刻家和诗人。著有《诗义堂后集》6卷、《昨梦斋文集》4卷、《高要金石略》4卷、《读史仇笔》6卷、又辑录《端人集》4卷,《清史稿》有其传,其所著主要书目亦收载于《清史稿艺文志补》中。

 


而相对于作者,书中未曾提及的受主则更为有名,因为他就是粤西唯一的状元——林召棠。


    林召棠(1786~1872年),清朝道光年间癸未(1823年)科状元,字爱封,又字芾南,号蓉舟,晚年自号行脚僧,谥文恭,广东吴阳(吴川)霞街村人,文学家,书法家,其一生主要著述有《心亭亭居诗存》《心亭亭居文存》《心亭亭居笔记》等手抄本。


 

二人能成为好友除了同居广东,年龄相仿的原因之外,笔者认为还和二者相似的出身经历密不可分,具体如下:


1.同是出身于书香门第。


彭的父亲名辂,字敬兴,号东郊先生,是清乾隆四十二年拔贡,选入四库全书馆校録,后来到英德教谕,曾著《诗义堂集》二卷;“《羊城杂诗十首》、《英德竹枝词十四首》,《清人诗集叙录》称“其诗优游冲淡,归诸自然,亦有愤世嫉俗语”)。另著《就删草》一书。

林的父亲名泰雯,字庆章,号雨屏,为乾隆贡生,参加两次乡试均中副榜,30岁开始教馆授徒,培养门生数百人,曾任东安教谕,著有《见山房诗》四卷,被评价为“抒写性灵,不假陶冶,极乎酬唱,与为奖劝,一黉之内,诜诜如也”。


2.同为文学神童。


彭自小聪颖过人,出生二十个月,即能诵读古经,年十四能以诗与谭敬昭相酬唱(谭敬昭曾被当时著名文学家翁方纲称为粤东三才子之一),十五岁补邑痒生。

林同样自幼聪颖,五岁入学,七岁初学作文,语气雄壮,见者誉为“天才”,八岁作诗,清新俊逸,十岁学八股,十二岁操笔立就,思致超然,十七岁应县试,十八岁科试一等第六名考取秀才,被名状元姚文田赞为“海滨俊才”。


3. 同为拔贡,同样受知于程国仁。


彭嘉庆十八年得学使程国仁赏识,以拔贡荐入太学。

林在嘉庆十七年就学使程国仁试,岁试,科试并第一,优生亦第一,被选拔为贡生。

程国仁(1764-1824年),字济棠,号鹤樵,河南商城人。曾督学广东,历官都察副御史、浙江巡抚、山东巡抚、陕西巡抚,官至刑部侍郎、贵州巡抚。道光四年(1824年)去世。当年程国仁曾言:他日彭为粤东(?)文行第一人,而林当大魁。


4. 同样绝意仕途,投身教育。


彭拔贡后,入京会考不录,因有功于朝,钦加五品衔,即选教谕。不久罢归,遂绝意功名,家居以文籍自娱,曾主讲于九围书院与端溪书院,培育出著名御史苏廷魁等人。两广总督祁贡欲延见之,亦却而不往,三代帝师李棠阶曾亲笔题匾“操行修洁”赠之。


 

林中状元后被授职翰林院修撰。道光五年(1825年),因父丧返家丁忧。道光八年返京供职,颇有成就。然而他深感官场污浊,以终生奉母为名告假还乡,后受制军卢厚山之聘,主讲于肇庆端溪书院长达十五年,著名学生有尚书罗惇衍、中丞冯誉骥、太史梁巍等,后续辞谢道光皇帝起用,且终身不入官署。此举深得时人赞许,林则徐赠联 “彩衣荣似三公衮,珂第祥留五色云”之上联即指此事。


5. 同样致力诗文。


彭绝意功名后,家居以文籍自娱,诗文著述颇为丰富,其部分诗文作品,则由其好友和同县后学编辑成《诗义堂后集》《昨梦斋文集》《天问阁外集》。据传还著有《读史仇笔》若干卷。

林诗词颇多佳作,清丽可颂。一生主要著述有《心亭亭居诗存》、《心亭亭居文存》、《心亭亭居笔记》等手抄本,而刊行于世的则散载于《高州府志》、《吴川县志》等。


6.同样整理父书,并在整理和发展地方文化方面有过贡献。


彭曾辑录其父亲彭辂的诗作编印《诗义堂集》,同时在整理和发展地方文化方面亦曾有过贡献,除著有《高要金石略》外,还把搜集到的本地文人作品汇编成《端人集》,又为好友石经编印《南雪草堂诗抄》。道光三至五年间,参加《高要县志》的编修工作。

林也整理了其父遗著《四书纂言》并作跋,同时对于地方文化事业亦不吝支持,相关作品有《信宜县重修学宫记》《肇庆府重修文庙记》《高州府志序》等。

基于以上共同点,二人能成为知交好友便顺理成章了,而彼此间的欣赏也通过诗文得以流露,彭盛赞林的辞官之举:今皇仁孝重人伦,肯向人间放凤麟。东观宝书虚史笔,北堂珍膳恋慈亲。几年多士奠模楷,此地名山孰主宾。郭下清江三百里,宫衣不沾五羊尘。(《端溪书院访芾南山长长留饮池上》),“才华庾信赋伤心,老大虞翻数知己”(《星槎玉符自柯山桂源精舍来访邀同至山信宿观林芾南(召棠)殿撰前月游题并寄芾南》);林称赞彭“先生神仙侣,葛鲍继前躅”(《彭春洲梅花月人图》),“万卷阁中蠲忿草,九英梅下比肩人;诗情窈窕原多态,梦里虚无未要真”(《凤英女史为彭春洲作萱苏诗影图春洲已冻石双印答之系诗图册属友人题句》),对于林疏狂的个性,彭也采用篆额的形式规劝:万物备矣,清明在躬。独志抱一,以乐无穷。悠悠天渊,落落视听。小子谁狂,先生居敬。林阅后深存谢意,表示“箴吾狂而勖以敬,深感赠言之惠”。彭的读书处“天问书屋”由林题额,亦曾为彭的婶母(彭显之妻梁氏)牌坊题写“贞寿之门”。

另据林《年谱》记载,林六十一岁时彭过访,相与接谈甚欢,林八十六岁时还为彭集作序,可见,这段珍贵的友谊一直持续了数十年直至二人生命的终点。


那彭为什么要创作金莲庵联这副作品呢?这还要从林与金莲庵的缘分说起:

林在《重建金莲庵记》记载,金莲庵在吴川城南二里,当时已经废弃30多年,后来在实虚和尚的主持下得以重建,林购入之后“...傍庵为桃花屋,前为荷池,又前为花畦,又前为平台,可登眺,又前为菊田。屋东为茅亭,为石几,为曲径。崇垣夷涂,删翳植嘉。其树桃、梅、槐、柳、芙蓉、佛桑、刺桐,其花荷、菊、葵、兰、桂、栀子、茉丽、锦藤、凤仙、玫瑰、百子莲、秋海棠,及他琐不可纪者。”“时偕朋好游息其间,一蕊一叶,与众共之,与众惜之。守护仍责庵僧,佛壤不可秽,而为乐与人同也。”。自己相关的诗作就有《金莲庵迟友人不至》《金莲庵逭署》《久不到金莲庵》《三月十二日病起寄庐一坐不到此半载矣》等十余首,同时也为其中各个景点题联:


金莲庵

佛笑万花萼;

梵音初夜潮。


藕花池馆

卧听大海风潮上;

曾阅莲花世界来。


四十树桃花庵禅屋

莲有禅心,桃为仙友;

地辟愚谷,天随散人。


泡影园

江风山月自今古;

园鸟林花同笑言。


清末吴川县长厉式金亦有题四十树桃花庵禅屋联

公本仙佛前身,偶从阆苑归来,云水光中参旧谛;

我是风尘末吏,曾许衙斋散罢,桃花树下拜先生。 


应该是意犹未足,林又专门邀请彭题写金莲庵联,彭亦不负所望,题写了文首之联,林见到后大为激赏,称赞“语甚妙协”,与吴恭亨的评语“颇具慧舌”有异曲同工之妙。这样看来之前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读书”对应的是林及其友人,而“桃花”用典之外巧妙的映指了四十树桃花庵禅屋,与林联中的“莲有禅心,桃为仙友”可谓相得益彰。


如今,金莲庵已经不复存在,彭泰来、林召棠二位高贤业已作古,但这副佳作流传了下来,与它背后承载的彭泰来林召棠二人的深厚友谊,在时光的长河中熠熠生辉,让后人凭生无限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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