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车轮悠悠碾过,二十载的光阴仿若白驹过隙,在出租车的奔波辗转中悄然逝去。我,一名在这城市道路上穿梭了二十年的出租车司机,回首往昔,心中竟涌起一种如坐牢般的苦涩与无奈。
晨曦微露,当城市还被一层薄纱般的雾气笼罩,大多数人尚在睡梦中沉醉,我已悄然坐在那驾驶座上。那座位,历经岁月的打磨,早已契合我的身形,熟悉得如同身体的一部分。
然而,此刻的我却没有丝毫的亲切之感,因为那狭小的车厢,即将成为我接下来十几个小时的 “禁锢之地”。四周的车窗与车门,像是无情的狱墙,将我紧紧地围困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
我机械地重复着那一系列早已刻入骨髓的动作:发动引擎,迎接乘客,驾车行驶在大街小巷,停车等待下一位行色匆匆的旅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未有过改变。
二十年来,这座城市的每一寸土地都印刻着我的车辙。每一条街道、每一个拐角、每一座建筑,乃至每一个井盖的位置,都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成为我记忆中无法磨灭的一部分。可讽刺的是,我虽对它们如此熟悉,却从未真正有机会去深入领略它们的韵味。
每一次出行,都似一阵疾风,带着明确的目的地呼啸而过,沿途的风景,哪怕再美,于我而言,也不过是车窗边一闪即逝的幻影,虚幻而又遥远,仿佛是另一个平行世界的景象,我虽置身其中,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形形色色的乘客如潮水般在我的车厢里来来去去。他们带着各自的故事和情绪踏入车门,或喜或悲,或怒或忧,短暂的旅程中,我宛如一个无声的树洞,倾听着他们的喜怒哀乐,却始终无法真正踏入他们的生活轨迹。
有时,遇到开朗健谈的乘客,车厢内会飘荡起欢声笑语,那片刻的愉悦仿佛能驱散些许沉闷;但更多的时候,是令人压抑的寂静,唯有发动机的低鸣和计价器的滴答声,如单调的音符,在这狭小空间里不断回响,时间久了,竟似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要将人彻底吞噬。
开出租车的日子,没有所谓的朝九晚五,没有固定的双休假日,更没有悠长的年假。当别人阖家团圆,共享天伦之乐;当他人在节假日背上行囊,奔赴心仪的远方游玩时,我只能默默地守在这方向盘前,载着一个个怀揣着不同目的的乘客,在城市的脉络中不停穿梭。
孩子成长过程中的那些珍贵瞬间,我一次次地错过;陪伴家人共享温馨时光的机会,也被这忙碌的工作无情剥夺。我的生活,仿佛被这辆出租车用一条无形的绳索紧紧拴住,失去了太多追逐自由与享受乐趣的权利。
犹记得那些炎炎夏日,骄阳似火,大地被烤得滚烫,车厢内宛如闷热的蒸笼,即便空调全力运转,长时间被困其中的我,汗水依旧如注,浸湿衣衫,疲惫之感如潮水般一波一波地袭来;而寒冬腊月,凛冽的寒风如锋利的刀刃,从车窗的缝隙中无情地钻进来,手脚在冰冷中逐渐麻木失去知觉,我却仍要强撑着困倦与寒冷,时刻保持警醒,确保行车安全。
多年的久坐不动,让我的身体也不堪重负,腰椎间盘突出、颈椎病等职业病如同恶魔一般,悄然缠上身来,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我,成为我这出租车生涯中无法摆脱的 “伙伴”。
这二十年的出租车岁月,恰似一场漫长而又看不到尽头的服刑之旅。我被困在这移动的 “牢笼” 里,用自己的青春韶华和辛勤汗水,艰难地换取一家人的温饱,扛起家庭的责任与重担。
诚然,在这漫长的时光长河中,也曾有过几缕温暖的阳光穿透阴霾。那或许是乘客下车时真诚的一声谢谢,或许是在我遭遇困境时他人伸出的援助之手,但这些点滴的温暖,在那如影随形的被困之感面前,显得如此微弱,如此无力。
如今,岁月的风霜在我的脸庞刻下了深深的沟壑,我时常在心底叩问自己,这二十年的执着坚守,究竟是为了什么?是否真的值得?然而,生活没有回头路,没有如果。我只能在这既熟悉又陌生的出租车里,怀揣着满心的疲惫与对自由那仅存的一丝渴望,继续沿着这城市的道路,驶向那茫茫未知的远方,不知何处才是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