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德祥小说：兵姐姐与兵弟弟

兵姐姐与兵弟弟

 ○ 聂德祥

    秋吟已是第七次收到辛兵的来信了，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这一次的来信有一些不同寻常，无论从称呼还是从内容都变了样，过去称“姐姐”现在直接称名字，过去叙述的是工作、家常事，现在内容有点象情书，有的地方还羞答答的、怪难听的。

    秋吟从办公室抽屉里找出辛兵寄来第一封信。信的内容是：“秋吟姐，你好，我从医院回到连队已经一个多月了，正在休养当中，连长嘱咐我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如收发书信、报纸，帮助炊事班择择菜。在医院三个月，你细心的照料，才使我恢复得这么快，感谢你，我的姐姐，再见，等来信，辛兵。”

    给秋吟写信的是某边防连的战士辛兵，他和战友在一次边界巡逻中，发现一名可疑男子越境，策马追赶时从飞奔的马背上摔下来，跌断了三根肋骨，为了抢救辛兵，部队用直升飞机将他送到军区骨科医院。手术后，医院专门安排秋吟护理，这一护理就是三个月，辛兵多次写信给秋吟。

    秋吟拆开第二封信：

    “秋吟姐，你好！咋天我站了一夜哨，我们的哨位是岗楼，有三层楼高，在哨楼上两人轮班倒，西北的冬天，冰天雪地，寒风凛冽，零下二三十度，防寒服穿上还是感到冷，为了祖国安宁，人民安居乐业，我们也值了。你好吗？今天上夜班吗？上夜班也是很辛苦的，你要注意休息！敬上，辛兵。”

   “象汇报工作一样”秋吟自言自语的笑了。她打开第三封信，“又是报告工作。”“今天，我和战友在边界巡逻，一个班八个人，清晨六点就出发了，骑上马，带着干粮，外面风沙很大，风吹石头跑，打在脸上，睁不开眼，中午一点才吃饭，我们七八个人躲在一个山窝里，啃着压缩饼干，喝一口冷开水。马儿也叫了，它要挨饿了，回营房才有的吃，晚上八点，终于回来了，一天累的，什么事也不想做，就想早点睡觉，不行，还要开班务会…… ”

    “亲爱的姐姐，”从第四封信开始，称呼变了。“我虽然出院好长时间了，但住院期间的那一幕幕总是浮现在我眼前，挥不去抹不掉：在我不能自理时，你一口一口喂饭，小时候我妈妈曾经这样，喂他儿子；大便大不下来，你戴上手套，用力住外掏，痛的我直叫，你叫我忍着忍着；你帮我擦身洗澡，当脱下衣服那一刻，我不好意思扭过头去，你逗我，还害羞呢！你把我当亲人，当弟弟…… ”

    怎么啦？第四、五、六封信内容是一样的，秋吟惊讶起来，日期却不是同一天，这有点怪了，是不是对我有意思了？

    她从第七封信中看出端倪，秋吟，不再称姐姐。内容也象情书：这是我写给你的第七封信，“七”谐音，妻，马上“七夕节”，听说牛郎织女的故事，农民叫牛郎，仙女叫织女，相识、相爱、结合、生了一儿一女，好甜密。

    还附上了一封情书，是他自己写的还是抄的：

    你说这个世上，只有我这个傻子，对你最好，大傻子。路过枝叶的风，去了哪里，留下斑驳的树影，摇啊摇，路过春天的花，去了哪里，留下寂寞的枝头，空牵挂，零点零分，分割开昨日和今天，傻子啊，还在想她吗？

    秋吟责怪起自己，我是个医务人员，把他当弟弟，他怎么动了感情呢？要想办法，拒绝他，也不能公开，那要伤他的心啊，对改名字，秋静，告诉同事秋吟已经调走了，一个谎言在医院传开。

    医院组织一批医务人员到边防哨所巡诊，领导考虑秋吟是单身家庭没有安排，秋吟急了，再三要求领导才同意，赶紧叫住在内地的父母来照料儿子上学。一切安排妥当秋吟跟着巡诊团出发了。

    巡诊队第一站在某边防连，秋吟听到这个地方感到很熟悉，对，这不是辛兵原来的连队吗？她有点警觉起来，静下来一想，这么多年，他可能不在这里了！

    说曹操，曹操到，出来迎接巡诊队的，不是别人，就是辛兵，两人望着对方好一会儿，秋吟毕竟是姐姐，笑了笑。

    巡诊组忙了一天，住进连队招待所，秋吟用热水冲了一下澡，准备休息，“咚咚”有人敲门，请进，秋吟抬头一看是辛兵。“现在我应该叫你什么呢？”，“还叫我弟弟吧，”辛兵连忙说。“不，应该是连长。”“随你吧，我一直把你当姐姐”，两人对视着谁也不说话。

    是啊，十多年了，各人都有了变化，还是秋吟问了起来：“你现在还好吗？”听了秋吟这一问，辛兵感情的泪水夺眶而出，他立即出门跑到办公室，拿来一撂子信，一封一封翻着让秋吟看：“无人接收，退回，全是退回”。秋吟实在看不下去了，脸背过去哭了起来：“弟弟，是姐姐不对。”

   辛兵一连数十封信，都退回来，单位、地址都对，怎么无人接收，什么原因？他不放心，有一次请假特地来到乌市军区骨科医院，在原来的秋吟办公室看见的不是她，是别人，问了其他护士都说秋吟早已调走了，具体哪个单位也说不清，在下电梯时，辛兵看到一个女同志很像秋吟，赶紧下来又上了电梯，那个同志上了女厕所，等了好久也没岀来，辛兵想，医生都穿的一样衣服，带口罩，难辨认，就悻悻的离开。

    有一年探亲，辛兵特地来到秋吟老家，想问问她父母秋吟在什么地方，他一直掂记着她。在住院时听秋吟讲过，她父母是援疆干部，退休后回到江南老家休养，这是一个高档小区，楼层都在十八层以上。江南的夏天，小孩的脸说变就变，上午还是艳阳高照，到了中午，乌云密布，看样子要下雨。“哗……哗”，豆大的雨点打在身上还有点痛。秋吟家住在二十一层，门打开，是一个老妈妈，“你是？”“秋吟的战友。”“我没听秋吟说，有战友来，”“路过，顺便看看您，”“噢，噢”。老妈妈嘱咐辛兵坐在沙发上，端了一杯水给辛兵喝：“来了，不要买这么多东西，让你花钱！”老妈妈看见辛兵提了许多礼品，挺为难的。辛兵边喝茶边与老妈妈聊天，这时他看到客厅墙中央挂着秋吟的结婚照，这时候，他清楚了为什么秋吟躲着他。坐了半个小时，辛兵与老妈妈打招呼要走，老妈妈一再挽留吃顿饭，辛兵执意要走，老妈妈送辛兵下了楼。

    “你到我老家去过”，秋吟问道，辛兵点点头。“你要找个对象快点成家，父母等你抱孙子呢？”“不急，等等再说吧，”“到乌市要到我家去玩，不能忘掉姐姐啊！”秋吟一再嘱咐辛兵。

    辛兵提升了，在乌市警备区当参谋。他想到秋吟姐姐，出于她有家庭去了不方便。这天是星期天，他还是给秋吟打了电话，问她家地址、门牌。打上的士来到秋吟家，秋吟儿子开的门，她在洗衣服。“秋吟姐在忙”，“你来了，调上来了”“离你家近了，我要常来玩，不怕麻烦吧！”秋吟笑笑。

    秋吟儿子看见辛兵叔叔买了许多玩具，高兴得很，跟叔叔沾上了，“你爸爸呢？”辛兵问他。“我妈妈让我告诉你，爸爸到很远的地方出差了。”“去，到你房间去玩，”秋吟急忙挡住话头，儿子见状赶紧跑到自己房间，门一关，哭起来。“姐姐，你不要再瞒着我，我已知道了，”秋吟痛苦地哭出声来，辛兵赶紧拿手纸帮她擦眼泪。

    秋吟本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丈夫与自己上辈都是援疆干部，两人在一所医学院读书，一个是护士专业，一个是骨科学，毕业不久就结了婚，在乌市安了家。天有不测风云，一天晩上，丈夫从医院做完手术骑电动车回家倒在一个小巷内，路人发现送到医院已停止呼吸，丢下了秋吟和一个三岁的儿子，丈夫已走四年多了，秋吟一直未走岀来。

    一天上午，辛兵在给民兵讲战术课，手机铃响了，他打开手机，一看是秋吟手机打来的：“喂”。小孩的声音，秋吟的儿子，“我妈妈住院了”。“住院了，哪个医院？”辛兵问道。听到这个消息，辛兵赶紧请了假，打的赶到秋吟所在医院，她已进了手术室，四个小时后被推进病房，秋吟看辛兵在忙前忙后，很疲惫地笑笑。

    辛兵七天末休息，日夜护理着她，打水，端饭，挂水，拍片，忙个不停，病房病友私下问秋吟，这个男的是你丈夫，秋吟难于唇齿：“是我弟弟”。有个护工把辛兵拉到走廊尽头，问道：“她是你什么人，你对她这么好？”“我姐姐啊，”“哪有弟弟来照应姐姐的？＂护工怀疑道。

    秋吟出院了，回到家中休养，她感到很孤单，很想念辛兵，要他在自己身边就好了，又不好开口。才离开两天，秋吟熬不下去了，拿起手机打给辛兵。

   不到半个小时，辛兵就赶到秋吟家。秋吟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叫你来？”他气喘吁吁地说：“我自己要来的，”秋吟笑笑。

    辛兵说：“要不我搬来住，部队离这里是很近的，”秋吟很想听到这句话，但又想，不能答应他，犹豫了，“你是我弟弟，哪有弟弟照顾姐姐的，”“你不是我姐姐，你就是我心中的那个人…… ＂说着抱着秋吟痛哭，＂我等你，等了十年，我好苦啊，”“我也想你，辛兵，”秋吟也哭了。突然，她推开辛兵，“不行，你要找一个比我好的人，为你生个儿子。我比你大三岁已经老了，动了手术以后又不能生育……”“不！我就要你，秋吟。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在医院我什么都给你看了，现在我要照顾你一辈子”。辛兵很诚恳、很真诚，秋吟心也动了。

    没过几天，辛兵真的搬过来，秋吟也不好说什么。儿子看到很是高兴，从他房间跑出来抱住辛兵直叫：“叔叔好，叔叔好。”

    一个迟来的爱情，终于有了结果。

作者简介：三耳聂（德祥），本名聂德祥，江苏南京人，生于 1955 年 2 月 26 日，法律大专。在宁夏、新疆等部队服役 15 年，历任战士、副班长、新闻干事、连指导员、营教导员。转业至江苏省南京市江宁区人民检察院工作，历任书记员，助理检察员、检察员、检察委员会委员、高级检察官。个人爱好写作，在军内外报刊发表各类文章近 600 余篇，荣立三等功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