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德祥小说:环 姐

文摘   文学   2025-01-23 12:41   新疆  

微电子刊 2025-011207总·第11206期

 

              

环 姐

 ○ 聂德祥

    



环姐走了,有人说她去了广东,有人说她去了国外,还有人说她去寺庙当了尼姑。传说很多很多,走是确信无疑的了,环姐你怎么就走了呢?


我认识环姐,是做一次小手术,那年我才二十四五岁,正是谈恋爱年龄,有许多男孩包皮过长,需动手术割除,每次小便我也发现这个问题,到医院做手术难于唇齿?听战友讲,包皮过长会影响生育,这还得了,老婆找不到怎么办?几次走到师医院门口又回来,这次真的去了,推开门一看是个女医生,立即把门关上,啊怎么是女的?“同志你怎么不进来”!我才走了几步远,回头看了一下那个女医生从门里探出头问我,随便答道:“推错门了,没有事。”快步走出门外,轻轻地吸口气,怎么碰到女医生。


一个月时间不到,家中父母亲两次来信催婚,说媒人介绍的对象在等我,我还是做完手术再说吧。


“你来啦,上次不是跑走了吗”?我还是敲了上次的那个门,怎么还是她,“医生,你记性真好”。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谁不认识你,宣传科的大干事,是吧,检查什么”?我低着头轻声说道:“生殖器包皮过长”。她说:“小手术,一个小时就好,张护士准备手术”。来了一个小护士,叫我把裤子脱掉清理卫生。“是女医生给我做,医院没有男医生”?我轻声嘟噜一声,生怕医生听到,“怎么女医生就不能做,上手术台”。没有商量的余地,说得很干脆。“我俩声音这么小,她怎么听到的,耳朵这么灵”。我两眼直瞪瞪地看着小护士。


一个小时,我从手术室慢慢走出来,女医生嘱咐护士,一个星期来拆线。听到护士话后,我有点不放心,躬着腰慢慢走到医生办公室,她正在喝水,头上还有汗珠。“医生,以后不影响”…… “影响什么?还封建迷信呢,什么事也没有”。


手术做了以后,我经常往医院跑,还是怕出问题。再说这个女医生人长得很漂亮,心想以后找对象找个象她一样就好了。有一米六八,长得一双水淋淋的大眼睛,特别是那眼睛毛细长细长,倒在额头两边,鼻子高高的,瓜子型脸蛋,一笑两个酒窝,听说结婚几年了也没有小孩,保养的非常好。她也很随和,象个大姐姐,问这问那,家在那里,有对象吗?听说我还没谈对象,她笑了笑,很亲切的样子。


“以后不要喊伍医生,叫我环姐”,打那以后我就叫她环姐。知道环姐爱看书,每次到市新华书店买书总要带两本给她看。有次她想照相,把我带到部队家属院她的家中。这是两间的平房,一间是客厅,伸出一个厨房,另一间是卧室。环姐倒了一杯热水递到我手中,自己跑到卧室,好长时间才叫我:“进来”。


我愣了半天,不太好意思进去,“进来啊”,她又叫了。一进房间就闻到扑鼻的香味,花露水的味道,还有女人的芳香。房间不算大,布置的简洁大方,光线柔和,一张席梦思床摆放在房间中央,看到环姐使我惊呆了,躺在席梦思床中央,手托着下巴,眼睛向上看着灯光,腿弯曲,脚尖朝下,穿着薄衫裙,两个乳房尖尖的衬托着衣服,一条乳沟很长很长。“来给我照几张”,她摆着各种姿势,有跪势、有仰势、有平躺,造型各异,左一张右一张。“来我俩合照一张”,她突然叫我和她合影,我犹豫了,“怕什么,怕找不到对象,环姐帮你找”。她让我支起机架,拉住我坐在她身旁,肩靠肩,头朝我这边歪了一下,我想让开。“咔嚓”一声,闪光灯亮了,环姐扑璞的一声笑出声来,那么香甜、可爱。


一个星期五的下午,住在市区的干部提着包,朝部队班车走,他们要回去休假。我在机关食堂吃过中饭,准备到办公室休息一下,这时看见环姐肩上背着一个小包,手上提着一个袋子,站在办公楼墙角处。“环姐你怎么在这里”?“等你一会了,跟我到市区去一趟”。也不讲什么事,就是笑嘻嘻的走在前面。我想好长时间没有去市区,放松一下也行。每周五部队都要放一趟班车,让住在市区的干部家属团聚,星期天下午返回。三个多小时的路程到了市区,各人拎着包往自家走去,环姐刚下车就招呼我:“跟我走”。大概走了二十多分钟到了一个小区,“我家就住在这里,一栋二单元80 3”环姐告诉我。我跟在她后面上了电梯,环姐掏出钥匙开了门,“家里没有人收拾,挺乱的”…… 说着话,一边烧开水,一边擦桌子。这是一个三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套房,大概百十来平米,简洁大方,采光透气。


“叮铃、叮铃,”门铃响,“谁啊?”环姐问,“我,梦萍”。听到熟悉的声音,环姐开了门,“梦萍,进来”。我见来了一个女孩,赶紧站起来,环姐领她在沙发上坐下,对我说:“我妹妹,市第一医院的护士梦萍”。梦萍笑着站起来,“我们宣传科的干事”,听到环姐提到我,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握了握她的手。“你俩坐下聊聊,我去做饭”。环姐去了厨房,客厅只剩下我俩。 


“你怎么不说话了,文章写的那么多”…… 她怎么知道我的情况,肯定环姐告诉她的。“我叫梦萍,今年二十五岁,中专生,市医学院毕业,现在是第一医院护士,就是这么多,你问吧”。她主动介绍了自己情况,一口气说完,我还能问什么?“我对你印象不错,你对我有什么想法”?哟,她反将我一军,我连忙回答:“没有、没有”,那就是同意了”,“同意什么”?“我俩的事啊,姐姐他同意啦”,我连讲话的机会都没有,就说我同意了。


一年以后,我与梦萍结了婚,一切都是环姐操办的,第二年又有了儿子。环姐也转业在市第一医院上班,我调到军区报社当记者,一连串的变动,情况也不稳定,听说环姐的丈夫辞掉工作,下海经商去了……


有一年我去南疆连队采风,时间有一个多月,很想念梦萍和儿子,还有环姐。突然接到梦萍的电话,她让我最好回来一下,问有什么事?电话那头她哭了,哭的泣不成声,“嗯、嗯的”,说环姐她走了,到一个很远的地方,这下我急了,什么原因使她走的呢,很远的地方那是一个什么地方?等我赶到家中,梦萍拿出一个信封给我,她说这是环姐放在她的办公桌上,信封上只有三个字:我走了。我立刻拆开,在一张空白纸上也只有一行字:我走了,一个你们看不到的地方……一个省略号拖的很长很长的,空白纸上滴满了泪痕,深深浅浅,有的地方还弯着水,泪流干了,话说完了,人不见了……


在另外几张纸上写的是钢笔字,有的工整,有的潦草,有惊叹号,有问号,多数是问号,很多是辛酸,很多是无奈……


“我出生在东北一个干部之家,父母十分疼爱我姐妹俩,特别是我,因为我长得漂亮,军校毕业分配到新疆部队,当了一名军医。我也有个幸福的家庭,丈夫是机关工作人员,媒人介绍我俩认识,他是支边的后代。结婚两年后产生了裂痕,缘由是我子宫切除,没有生育能力。他汹酒吵架,整夜不归,好好的公务员不干,却下海经商,捞到一桶金后,开始赌博,夜不归宿,竞然跑到澳门去赌,有次赌的输了尽光,被人扣押,是我父亲赊回来的。家中唯一的住房已被他抵押给债主,没有钱赌了,开始吸毒贩毒。在一次集中行动中,被公安机关抓获,他已到他该去的地方去了,恐怕回不来了。我怨谁呢?谁也不怨,只能怨我自己,如果我给他生个儿子,有个儿子能这样吗?这个城市我已没有立足之地,人财两空,家徒四壁,什么也不留恋,恋父母他们已走了,恋丈夫他已身陷其中,只能恋你们夫妻二人,恋你们的儿子,如果我有一个儿子,那是多么幸福啊,你们要带好儿子,那是你们的未来啊,我走了,不在留恋这个世界……”


不知过了多少年,梦萍已退休在家带孙子,我从部队转业没有让组织在地方安排工作,环姐走了一直未能找到,在公安机关备了案。现在我有了时间,主要精力用在找环姐上,她是我心中一杆旗。由于放不下手中笔,经常写点杂文、诗歌、随想等文章。


有天晩上,梦萍跳完广场舞回家,惊奇地对我说,她看见两个尼姑沿街化缘,有个尼姑很象我姐姐,“真的”!听梦萍说到环姐,我立刻来了精神,就跟着她出去找,是有两个穿着尼姑服装的女子,后来又来了三四个,看看这个也不是,那个也不是,穿得一样的衣服,又戴着尼姑帽,跟着跟着就不见了。“快,我俩到附近旅社找一下”,一连跑了十几个旅社,也没找到,俩人沮丧的回到家。


第二天我又跑到火车站、长途汽车站,也没找到。我想是不是幻觉,这么多年了,如果是环姐肯定有原因!我们在明处,她在暗处,想躲开我们容易的很。当时环姐走了,我就分析,她不可能出国、也不可能到广东深圳,因为她没有钱。只有一种可能,讨饭、或当尼姑,讨饭也不可能,她是一个很爱面子的人。


背好行襄出发,一定要找到环姐。知道她入门当尼姑,缩小了寻找的范围,有名气的寺庙就那么几个,五台山、九华山、茅山、灵谷寺、鸡鸣寺、无想寺,一个多月寻找也没有踪影。


这时侯梦萍病倒了,很严重,一直住在医院。一天晚上,她手挥挥招呼我坐在她身边,生怕我跑了似的,其实我一直坐在床边。她给我说了一个惊人的秘密,她说她是环姐的亲妹妹,这是真的吗?我以为我的耳朵听错了,不可能!她说是真的,我爸妈户口本上有记录。


我有些责怪她们,这么多年为什么不告诉我?梦萍说是环姐不让她告诉我。梦萍高考落榜,环姐让她从东北过来复读一年,考取了医学院护士长专业。梦萍还告诉我,环姐早就看上了我,她与丈夫结婚两年后不生育,就准备离婚嫁给我,怕我嫌弃她。最后她想了个办法,把我介绍给你,她讲以后能一直看到你。她还告诉我,环姐很想要个孩子,可是没有这个能力,她见我们生了儿子,就像自己生的儿子,买了多少玩具。她有次对我说,我们有儿子了。“嗳,姐姐回来是不是想看我们的孙子”。梦萍多次提醒我,孙子上幼儿园,你要多留点心。提起孙子梦萍好像有了精神,动动身体想起来的样子,可是她没有这个力气,梦萍知道她时侯不多了,把这些埋藏在心里的秘密全讲岀来了,讲述完后她微微笑了起来,因为她已没有力气再大笑了。她说她只有一个愿望,让我一定要找到姐姐,两人在一起生活,好好照顾她,环姐吃的苦太多了。这一夜,我紧紧地抱着梦萍,俩人泪水流了一夜,已流干了。


梦萍走了以后,我就忙了起来,接送孙子上幼儿园,雇了个钟点工做饭,儿孙说我做的不好吃,还是奶奶做的好。今天是星期五,早晨送孙子上了幼儿园,就赶去参加战友书法比赛,拿了楷书一等奖。送走战友车子行驶在通往幼儿园的路上,手机响了,我右手拿起手机接通,“喂,是谁”?“我,幼儿园张老师,有个奶奶要接你家孙子,你孙子说不认识这个奶奶”,一听到这个事,我急了:“张老师,你不要让别人接我孙子,那个奶奶也不让她走…… ”


 “吱……啦”,一个急刹车,急的我汗直淌差点撞上前面车子。“这是谁呢”?以前都是他奶奶接,怎么又冒岀来一个奶奶,急急忙忙赶到幼儿园,在保安值班室里,张老师搂着孙子,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的很扑素的老太,“环姐,是你?”“我不认识你,我是他奶奶,”“你不要再装了,什么时候我都能认出你来”。环姐有点老了,头上有些白发丝,但那清瘦的脸庞,大大的眼睛还是那么清晰。她不装了,眼泪哗哗直流,“弟弟,我还能看到你……"哭得泣不成声。


在回家的路上,孙子拉着环姐的手不丢,还向以前奶奶接他一样,我高兴地走在前头,回头看看环姐脸仍然那么沉重,一句话也不说。到家了,儿子媳妇见我领着一个老太,满脸弧疑,似乎在问这是谁啊?“这是你大姨”。他们还将信将疑,楞了半天,才缓过神来,儿媳齐声喊道:“大姨,大姨”……环姐笑了。


儿子媳妇做了一桌子好菜,一家人团圆了。吃过晚饭,环姐在几个房间看看,发现妹妹的遣像,伤心的哭了。“妹妹我没能见到你啊,妹妹……”哭着哭着,环姐背着小包就要走,我抓住她不放,“我已经没有家了,外面才是我的家”,儿子媳妇跪在地上抱着环姐的腿,“这里就是你的家、就是你的家,你不能走,不要走……”孙子哭着叫着:“奶奶,你别走,奶奶,你别走”,环姐擦擦眼泪,搂着孙子说:“好,好,我不走了,不走了,奶奶要和你在一起”,这时一家人都笑了。



作者简介:三耳聂(德祥),本名聂德祥,江苏南京人,生于 1955 年 2 月 26 日,法律大专。在宁夏、新疆等部队服役 15 年,历任战士、副班长、新闻干事、连指导员、营教导员。转业至江苏省南京市江宁区人民检察院工作,历任书记员,助理检察员、检察员、检察委员会委员、高级检察官。个人爱好写作,在军内外报刊发表各类文章近 600 余篇,荣立三等功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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