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画师|如月 文|刺猬
来源:有故事的汤碗
在热闹而又不失温馨的气氛中,婚礼进行到了新娘奉茶改口环节。从开场至此,按部就班,一切顺利。这场婚典的新郎,叫许东,高个,帅气;新娘亓文茜,唇红齿白,落落大方。与许东牵手并肩,活脱脱一双璧人儿。司仪姓杜,台风稳重,口才颇佳,行内都唤他一声杜哥。但这次,杜哥遇上麻烦了——当亓文茜端起茶杯,走向许东妈妈的那刻,一个中年男子火急火燎,匆匆奔来。“等等。许红霞,你啥意思?儿子结婚,为啥不通知我?你还把他的姓给改了,随你姓,你让我这老脸往哪儿搁?”男子跑得脑门见汗,舞舞乍乍冲许妈妈嚷。哦,对了,男子的脑门很扁也很逗,尽管早秃得稀疏可数,却依旧无比坚决地留着中分发型。“我是他爸。免贵姓孙,孙仁利。”男子指指新郎许东,接着瘪屁股一沉,径直坐到了许妈妈身侧,“有爸有妈,这才叫圆满嘛。司仪,请继续。”平白无故,半路杀出一爹,这唱的是哪出?亓文茜不由皱了眉:“许东,他真是你爸?你妈不是说,他死了吗?”尽管动静极轻,可还是叫孙仁利听到了,一个劲点头讪笑:“真的,是真爹。嘿嘿,假一赔十。不信你问你婆婆。”从余光里,亓文茜分明瞅见,许妈妈犹如触电般身子一颤,惶惶往边上挪了挪。那是一种本能,是惊恐惧怕。老爹骤临,许东也懵了:“我,从我记事起就没见过他,快20年了,他也没回过家。我问妈,妈说他死了。半夜醉酒,把火车道当炕头,枕着铁轨睡着了……”“那他?”亓文茜听得咋舌,想说,那他该不会是从坟墓里钻出来的……鬼吧?可大喜的日子,不能乱言,便又咽了回去。而这计划外的变故,亦让司仪乱了方寸。他看向许妈妈,想征求她的意见:用不用新娘改口,管这个秃顶留中分的男人叫爹?可许妈妈如见瘟神,如坐针毡,哪里还有什么主见?事到如今,这可咋整?近百宾朋好友都伸脖瞪眼瞧着呢。司仪又转头看新郎新娘。亓文茜倒没慌没乱,说:“许东,干脆轰出去得了。”事实也是,能吓得许妈妈惊悸不安,此爹,窝窝头踹一脚,一准儿不是啥好饼。许东犹豫不决,犯了难。从小到大,每次提及爹,人死了,埋在了哪儿?他妈总是遮遮掩掩,含糊说肇事火车四五十节呢,人都没,渣都没剩,哪有啥坟头?除此外,他妈再不愿多言,许东自然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啥。思忖间,司仪走来,小声催问:“许先生,你认不认他?不能再耽误时间了。”不等许东拿定主意,孙仁利突然抓住了许妈妈的手。许妈妈顿惊得脸色煞白,慌张站起:“别,别碰我。”“废话,爹还能有假?瞧瞧咱爷俩,啧啧,多像。红霞,赶紧跟儿子说,我是不是他亲爹?”孙仁利将“亲爹”两个字,咬得非常真切。而站于一旁的新娘亓文茜也瞅得非常真切,孙仁利用力攥了下许妈妈的手掌,疼得她差点叫出声。许妈妈几次甩手,都没能挣脱孙仁利的掌控。眼底,顿时亮汪汪一片。“瞧你,咋还红眼圈了?也是,儿子大喜,高兴,高兴。”孙仁利说罢,扯拽许妈妈坐回父母位,又贴近她的耳朵不知嘀咕了句啥。许妈妈听得又是一颤,怔住了。“说啊,我是他亲爹。”孙仁利催促道。许妈妈翕动了几下嘴唇,欲言又止。“你啊你,一激动就说不出话。司仪,快让孩子敬茶,改口叫爹,叫妈。”见无人反驳,司仪刚要来段串场词圆场,一个浓妆艳抹、身材极瘦的陌生女人,三步并作两步,一阵风似的就奔上了台。女人还真是瘦,颧骨外凸,细颈细腰。往现场一站,整个人酷似一具化了彩妆的骷髅。不过,瘦女人的手劲不小,她如抓鸡般薅住孙仁利的脖领,硬生生拖向场外。边拖边咬牙切齿,爆了粗口:“你特么真不要脸。滚!”意外再度上演,不只新郎新娘,连同所有宾朋皆如坠五里云雾,猜度不透个中端倪:这又是哪一出?“闭上你的狗嘴,回家。”女人死死扯着他,急于离开,“你忽悠我给你生了仨孩子,是仨孩子的爹,还跑这儿来装爹。你特么当爹有瘾啊?”“你吃/喝/嫖/赌,坑蒙拐骗,就是个损人利己、狼心狗肺的王八蛋,扒了皮我都认识你!”瘦女人薄嘴皮,呛呛呛,堵得孙仁利说不出话。他几次推搡没甩脱,只得强扭脖回头喊:“儿子,儿媳妇,误会,误会。司仪,等我跟她解释明白,回来再改口叫爹——”令人始料不及且忍俊不禁的是,新娘亓文茜突然曳起婚纱长裙,紧追两步,照准孙仁利的腰臀,咣,就是一脚。亓文茜穿的,可是又细又尖、足有10公分的恨天高啊。孙仁利顿时疼得呲牙咧嘴,一个趔趄,乱了发型。这场婚礼的司仪杜哥,是我的一个好哥们。这个故事,其实是他在主持生涯中遇到的一桩真事,并非全数杜撰。前些日子,几个朋友小聚,杜哥说起了这场婚礼:“后来,新郎父亲孙仁利再没露面添乱。几经圆场,新娘也大度,总算助婚礼圆满收场,勉强没掉链子。”朋友们听得兴致正浓,纷纷质疑:“这就完了?里面的蹊跷也忒多了。”是够多的。我说,比如,孙仁利消失了近20年,他为啥会消失?他和许妈妈许红霞之间,到底有啥恩怨?许妈妈为啥那么怕他?突兀冒出的瘦女人又是谁?还有,亓文茜温柔全无,发飙飞脚猛踹公爹屁股,就不怕遭人笑话?“是啊,我也发懵。”杜哥说,“毕竟婚礼出了差头,等宾朋散场,我去找许妈妈,想给她打个七折八折。不然,心里不落忍。”当时,杜哥刚走进化妆间,就看到新娘亓文茜正拥着许妈妈,不停地安慰她:“妈,没事了。他要敢再来,我踹死他。”嗯,是个好儿媳。许妈妈哭了,哭得肩头颤动,泪水扑簌簌跌落,止都止不住。原来,孙仁利确是许妈妈的男人。早年,在老家,经媒人撮合,许妈妈认识了孙仁利。第一眼印象,并不好,可孙仁利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隔三差五就往许家跑,还拍胸口保证给一笔不菲彩礼。许妈妈的弟弟也已成人,正等钱说亲呢。于是,在父母眼巴巴、泪汪汪的央求下,许妈妈一咬牙,出嫁了。恰如瘦女人所言,孙仁利满身恶习,还家暴。特别是耍完钱,输了,就打媳妇撒气;赢了,也打媳妇,寻开心。如再灌多了猫尿,下手更狠。甚至酒醒,连他自己都不认得媳妇的模样。许妈妈想过离婚。孙仁利扬手便掴:想离?行。把老子的彩礼连本带利全退回来,少一分,我打断你的腿!许妈妈想过死。孙仁利抓过菜刀,或是农药,啪,拍上了桌:抹脖子,喝药,我瞅着你死。信不信我让你爹妈都去陪你?许妈妈深知,这混蛋的人性早被狗给啃了,他说得出做得到,只能忍气吞声,一日一日,熬着活着。所幸在儿子许东5岁那年,孙仁利被镇里的一个小/寡/妇/勾/了/魂,又赌债缠身,一夜之间双双蒸发,下落不明。然而,出现在婚礼上的瘦女人,却非当年与之苟/且私奔的小/寡/妇。事实上,许妈妈撒了谎。因为,就在儿子儿媳举行完婚礼的当晚,在地处城郊的一座民宅里,发生了一桩血案:瘦女人持刀刺伤了孙仁利。孙仁利仓皇跳窗,不慎脑袋撞墙,摔成了植物人。瘦女人没逃,主动投案自首。手铐落腕,瘦女人却笑了:“我得了乳腺癌,早就没救了。死前,能看到儿子成家,能弄死那浑蛋,我很开心,真的,一点儿都不后悔。”许妈妈并不是许东的亲生母亲,瘦女人才是。瘦女人姓方,叫方燕,尚未成年便偷尝禁果,生下一个男婴,便是许东。她又惊又怕,不敢也无力抚养,就偷偷扔进了荒野。上苍悲悯,让许妈妈捡到了许东。那时,许妈妈曾怀过孕,但被孙仁利赌后撒气,打流了产,从此再没能怀上。而孙仁利就是个彻头彻尾、如假包换的浑蛋,天天以许妈妈不能生为由,家暴愈甚。还一口一个/野/种骂许东,有几次输红了眼,要卖了他。许妈妈舍命相护,结果,遍体鳞伤都算轻的。也难怪孙仁利一露面,许妈妈就慌了。她真的被打怕了。一辈子都心悸,惊惧。后来,方燕私下寻过子。那时,孙仁利已跟小/寡/妇/私/奔。方燕见许妈妈待许东视如己出,也稍稍放了心。后来,方燕做生意,赚了钱,曾求过许妈妈,想要回儿子,还递给她一张存了几十万的银行卡。许妈妈说,让我想想。可当夜,许妈妈就带着许东离开老家,远走他乡。再后来,兜兜转转,方燕也找了来。只是远远看着,没再打扰她们母子。几年前,她查出患了乳腺癌。化疗放疗,折折腾腾,钱花光了,病情却不断恶化。但让她高兴的是,儿子出息了,成人了,结婚了!谁料,鬼使神差,早被小/寡/妇蹬掉的孙仁利这厮,竟也来了这座县城。听闻新娘亓文茜的父母家境优裕,不差钱,仅嫁妆就陪送了一辆车,一套房,当即乐得发型凌乱:给小两口当爹去。当上爹,就有了钱。许红霞胆敢不听老子的,我就戳穿许东是/野/种/的身世,让他当众丢人现眼!但让他万万没想打,许东的生母方燕也来了。坐在角落里,看着帅气的儿子和花一样美的儿媳,禁不住喜泪婆娑。为了儿子,方燕豁出去了。将孙仁利扯离现场,又哄骗他回到自己的住处,谈不拢,动了手。这天,在警察戒护的病房里,许妈妈和儿子许东、儿媳亓文茜见到了弥留之际的方燕。“谢谢。”方燕满眼感激,对许妈妈说完,又使出最后的全部力气,握住了许东和亓文茜的手:“我知道,这辈子,我不是个好妈妈,一点儿都不及格。要有下辈子,我一定会努力,争取做个好妈妈。能相信我,叫我一声妈妈吗?”汤碗,开过店打过工,当过白领也当过老板娘,现隐居偏远小镇,一边带娃一边写字,有一肚子的故事想讲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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