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2年时间,才睡到老公,过程太残忍…
情感
情感
2024-11-19 21:03
福建
她叫美福。
美福美福,美满幸福,她的爹娘是希望她一辈子都美满幸福的。
然而,世事变幻无常,美福作为油坊大小姐,养尊处优地长到了十六岁。那之后,家里就出了变故。
先是油坊收葵花时得罪了县长家亲戚,红红火火的油坊生意至此一落千丈,举步维艰。紧接着,美福爹受了气重病不起,很快便油尽灯枯。美福娘是旧式女人,撑着一双颤巍巍的小脚慌得六神无主。美福爹只好瞪着一双泪眼把后事都交待给了美福。他让美福带着母亲和年幼的弟弟,去投奔百里之外的陈老爷,陈老爷和美福的爹是多年旧友,美福还在娘胎里时,便和当时四岁的陈家大少爷指腹订过亲。最后,他仍不放心地紧扯着美福的手殷殷地叮嘱她,美福,刘家就你弟一根独苗了,你要答应爹,用命护着他。美福重重地点头,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自己的一生都会因为这个承诺而彻底被改写。
陈老爷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他妥善安置了美福和她的家人。当时,陈家大少爷在北京读书,陈老爷就写了信,让他赶回来成亲。美福从未见过陈少爷,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那个年代,婚姻,乃至一个人的一生,都可以由父母来决定。但陈家大少爷似乎和一般人不一样,他迟迟不肯回来,信倒是来了好几封,说新社会了,要婚姻自由两情相悦,父母命媒妁言都作不得数。女子无才便是德,虽然美福曾是油坊的大小姐,也响应了当时政府的号召并没有像母亲一样裹脚,但父母仍没有远见培养她读书认字。她不识字,自然也不会懂那些文绉绉的话,可聪慧的她还是从陈老爷的暴怒中明白了原委。从小被宠大的美福何时受过这种羞辱,她气得浑身颤抖,是想过要一走了之的,但一想起父亲的嘱托,弟弟尚年幼,她能带走他却不一定能照顾好他,于是便又抹干了泪,扭头去了油坊。陈家也开油坊,比美福家的还要大,寄人篱下白吃白喝总是不得劲,美福便经常去油坊跟着先生们学认字打打下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她的谦逊踏实深得陈老爷的心。没多久,陈老爷就又寄了一封家书,说自己病重,想把陈家大少爷骗回来和美福成亲。美福正在河畔洗衣服,突然听闻陈家大少爷回来了,连忙对着河水顺了顺长辫子,闷头就往家跑。着急忙慌中,她撞到了一个穿月白长衫的年轻人,年轻人目光如炬,嘴角扬起的笑比阳光还耀眼,美福的脸一瞬就红了,心里像湖水被风吹过,涟漪荡漾。但这风只晃了晃便停了,因为美福急着要赶回家见陈少爷。可惜,等美福回去了,陈家大少爷也已经走了,他一回来就发现了这场骗局,连门都没进扭头就走。他只留了一句话给美福,说他已有心上人了,婚约取消,美福可以自由选择人生。她的人生背负的责任太重,即便她内心的骄傲仍在,即便陈家大少爷不喜欢她,即便街坊邻居看她的眼光带着嘲弄的异样,为了母亲和弟弟,她依然得待在陈家。陈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他对客厅里垂着头的美福承诺,说美福你放心,我就是绑也要把他绑进洞房。美福没出声,心思却飘到了刚才的河畔,云影闪烁下是一双笑意满满的眼。
一晃就是两年,战争的消息远远地传到小城来,真的假的满天飞,人心都是慌慌的。局势动荡,陈家大少爷的家书却是越来越勤。他不断地和陈老爷要钱,先是说自己生了大病,又说要在北京置房,到最后,干脆理由也没了,只是委托了专人来取。陈老爷不肯给,说必须得见陈家大少爷一面,来人为难,但还是回去安排了。十天后,有人来接陈老爷,陈老爷带着美福一起上了路。路上他说了实话,他说,美福,我把你送过去,你就跟着阿盛吧,一来照顾他,二来也给陈家留个后,至于你娘和你弟,只要我陈某有一口气,就一定会好好待他们。虽然从小就被教导嫁夫从夫,可像物品一样被人送出去,美福多少还是有点儿委屈,又有点儿慌怕,前路茫茫的,像浓雾,什么都看不见,但她除了顺从又实在别无他法。她使劲地闭了闭眼,把热泪都咽到了肚子里。车子弯弯绕绕地走了一天,美福都快坐晕了,才在天黑尽后停在了一处农家小院。开门迎出来的,居然是美福曾在河畔撞到的年轻人。美福愣在原地不能动弹,突如其来的惊喜自心底咕嘟咕嘟地冒出来,她反应不过来了。陈老爷和陈盛谈条件,钱可以给,但是得迎娶美福,今晚就洞房。陈盛也有点儿尴尬,他背过陈老爷悄悄地问美福,你愿意跟着我?现在……我这里也比较艰难……你可要想清楚,也不要怕,你要想离开,等我爹走了,我会送你去上海,你可以读书也可以工作。美福呆了一下,然后大胆地抬起了头,迎着陈盛灿若星辰的眼,重重地点了点。她的心欢喜得像有无数的小鸟在欢腾歌唱。虽然是陈老爷把她送过来的,可留在陈盛身边,她的选择心甘情愿。
虽然美福做好了所有准备,但那一夜,他们虽共处一室,却只是对着一盏摇曳的灯火聊天。陈盛的声音柔柔的,眼睛里溢满了鼓励和赞赏。美福激动得有点儿过头,她不知该做什么来消除紧张和尴尬,便只好不停地说话,只要陈盛随便起头说一句,她便接下去一股脑地说个没完。不知说了多久,美福睡着的。迷迷糊糊中,她似乎感觉到陈盛给她盖严了被子,窗外好像有人在等着陈盛,月色中,他们也说了好久好久的话。多年以后,美福才知道,其实那一整晚的谈话,无关风月,那只是陈盛的伙伴们对她的一次认真的调查。陈盛的工作隐密又危险,容不得半点闪失。后来,美福就一直跟着陈盛,东奔西跑,不辞辛苦。当然,并不是以妻子的身份。陈盛管她叫同志。他给美福讲自由和理想。他说,美福,你要勇敢追求自己幸福,虽然咱们有婚约,但那是旧社会的产物,不能算数。那时,她已经利用空闲的时间,和陈盛学会了很多的字,会读书读报,她总是低垂的头抬起来了,也开朗了,笑起来是醉人的酒窝。她在书上看到过两个词,充盈和圆满,她解释不清楚词的意思,但她在帮陈盛整理资料或者读报和他讨论时,在帮他洗衣服做家乡菜时,亦或是她跟着他去给当地的农民讲课时,外出工作时,她站在他身边,心里升腾而起的就是那种感觉,充盈的快乐,平静的圆满,她觉得,那就是幸福。美福20岁时,局势又一次大变,美福跟着陈盛一行人去往上海。途中,他们遭遇了埋伏,混战中,陈盛为了掩护美福,胸部和腿部都中了弹。后来,同伴带人来救走了他们,奄奄一息的陈盛被紧急送到了医院。
那时,医疗条件很差,医生看陈盛伤成这样,脸色凝重像放了块冰。已经昏迷的陈盛被推进了手术室,美福自责难过,脑海里一遍一遍回放的都是陈盛中弹倒下时的那一刻,恍惚中,她好像穿越回去推开了陈盛,子弹射在了她的身上,她抓着自己的胸口,瞬间心痛地像要被撕裂。所幸,送来的还算及时,陈盛最终活了下来。但他的腿将来可能会瘸。安静的病房里,陈盛的眼睛紧闭着,美福坐在他的床前落泪,她偷偷地把自己的手覆在了他的手上,认真而坚定地说,没事,你的腿不好了,将来就用我的。缓缓的,陈盛苍白的手抬起来,轻轻地勾住了美福的手指,他微弱的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传来:傻瓜,不用你的。兵荒马乱的纷繁乱世,每一份感情都万般珍贵。缘分兜兜转转,陈盛在医院里又一次问了美福,美福,你愿意跟着我吗?这话,两年前他问过一次,相同的一句话,如今再问,却又完全不同。那个秋天,陈盛把自己的被褥搬进了美福的房间。他们的结合朴素又简单,没有酒席没有鞭炮,一切从简,因为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但偶尔的,她还是会想起陈盛当年拒绝陈老爷的安排时说过的话,他有心上人了,是真的吗?那又会是谁呢?
美福和陈盛,在危乱的世界里,一起经历了无数次没有硝烟的战争,无数次他们险象环生却又倚靠着彼此的默契和鼓励化险为夷。他们还生了三个孩子。那些年,他们志同道合,情深意笃。天下太平之后,享福的日子才不过十来年,美福的身体却突然地一日不如一日。那个时候,陈盛已经在地方医院做了副院长,但他还是主动退了下来到了后勤,这么多年一直都是美福在照顾他,现在换他来照顾她。他给她梳头洗脚,做她爱吃饭菜,他知道她是喜欢花的人,便像个小年轻一样,每天跑去花店买一束,花里还藏着卡片,都是他亲手写的,刚直的男人突然柔情似水起来,美福诧异,陈盛羞赧地告诉他,其实这些话,他都是在花店偷偷地抄人家年轻人的。美福想象着那些阳光明媚的清晨,一个身着旧式军装的半大老头子,翘长脖子,偷偷摸摸地抄人家的卡片,笑出了眼泪。手术前,陈盛握着美福的手说,美福,你不要怕,我在外面等你,等你出院了我们一起回老家过年。那是冬天了,他们都是南方人,走南闯北这些年,却依然想念家乡的温润。但没想到,美福突然艰难地翻过床垫,拿出了一份离婚协议让陈盛签。所有人都大跌眼镜,但美福很坚决,她说如果陈盛不签,她就不上手术台。她说,她知道陈盛心里一直有人,当年他拒绝陈老爷时说过。现在她命在旦夕,她怕自己下不了手术台,所以希望陈盛能在她死后去找那一位心上人,开始新的生活。真正爱一个人大概就是如此,明知道你和别人在一起我会心如刀割,可为了你,我依然选择把你推开。陈盛不肯签,他说你要没了,我就烧了你的东西住回陈庄去,再也不出来。铁骨铮铮的汉子,泪水像珠子落了满地,他说,好,我签。美福心满意足地看陈盛签了字,然后被推进了手术室。
又是煎着熬着的几个小时,只不过这一次,是他在外面,她在里面。美福苏醒过来的时候,陈盛就在她身边守着,见她醒了,他的眼圈就红了。他轻轻地摸着她的头发说,傻瓜,咱们那么多的炮火都没有怕过,怎么会怕这小小的手术,有我在,你怎么会有事。那么,陈盛的心上人到底是谁呢?
刚结婚时,美福曾无数次地幻想过,她觉得,那么优秀的陈盛喜欢的也一定是同样优秀的女人吧。所以,她不断地朝着陈盛的方向努力,勇敢,自信,独立,有理想,有追求。表面来看,是她在追随着陈盛,可实际呢,是闪闪发光的她也在悄悄地吸引着陈盛吧。两个人相爱,不就应该是这样吗?自由的灵魂,匹配的层次,一致的脚步,相互的成全,无论一段还是一生,都是我们珍藏的宝藏,至于心上人,那初心的萌动,又怎能抵挡住这岁月的沉淀。所幸,美福心如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