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由吐鲁番文物局与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共同组建的考古队,在对位于吐鲁番鄯善县吐峪沟乡的洋海古墓群,进行抢救性发掘中,出土了一件奇特的皮制品,这件皮制品用牛皮编缀而成,蓦一看,宛如用牛皮所编的席子。
经过考古工作者的辨认,最终确定,这件皮制品是一件上古时代的甲胄。而这件甲胄,无论是做工还是样式,此前在国内从未出土发现过。
洋海古墓葬中出土的皮甲
这件皮甲的出土发现,可以说是一次偶然。
今天的洋海古墓分为西、东、南三个区,分别位于三个台地之上,总面积达5.4万平方米。
洋海古墓由于分布在火焰山南麓的戈壁荒滩之上,墓葬之上也并无土堆之类的封土,因而以前无人知晓,只有一些坎儿井从中穿过。上世纪八十年代,当地政府在这里进行坎儿井清淤的时候,才正式被发现。也正因为如此,洋海古墓群躲过了曾经西方探险家和文物贩子的破坏与掠夺。而当地的老乡们,则会把偶尔挖出来的各种陶罐用来喂鸡。
1987年,文物部门首次对洋海古墓群进行了部分的发掘,到2003年,则开始对洋海古墓的509座墓葬,进行了全面彻底的发掘。而皮甲就是在这一次被发现。
皮甲出土的那天,当时的考古工作者一直都没什么发现,而且那天的墓葬都很奇怪,所发掘的那一片墓葬被打开之后,不仅没有什么陪葬品,很多墓主人都是缺胳膊少腿的状态,大都没有头颅。
考虑到这些墓葬并没有被盗扰过,因而考古工作者推断,这一片墓葬所埋葬的,很可能是某次战争中战死的人员。
考古人员打算再最后打开一个墓葬,结束当天的工作,将目标选择在了一个位于小土坡上的墓葬,没想到这个墓葬却越挖越深,别的墓都是1米左右深,而这个竟然达到了2.3米。
洋海皮甲出土的墓葬
更重要的是这个墓不仅深,而且墓主人的陪葬品非常丰富,衣服也明显华丽得多。墓主人躺在墓穴中一张由细木棍铺设的尸床之上,是30岁左右的男性,床边摆放着陪葬的羊头、木梳子、木钉、各类陶器、木器以及木马镳(biāo),也就是俗称的马嚼子,即马口中所衔露出在外的两头部分。而皮甲,也赫然位于其中。
考古工作者对于这个发现一方面很是兴奋,一方面也充满疑惑,并不知道这是件什么东西,因为上面有明显被长期坐过的痕迹,初步认为是一个马鞍,以至于最初的考古报告上,也将其称为“马鞍具及残片”,后来经过仔细辨认,最终确定为一件皮甲,而上面之所以有坐过的痕迹,很可能是因为皮甲的主人平常将其铺在屁股下面当马鞍,需要的时候才穿在身上的缘故。
洋海古墓群,主要年代为公元前1000年至公元前后,相当于中原王朝的西周时期到汉代初期,而公元前1000年左右西方世界也正是《荷马史诗》中记载的特洛伊之战的时期。换言之,洋海古墓中最早的墓葬距今有3000多年的历史。经过综合考察墓葬形制、器物类型、相关器物的碳十四测年值后,考古人员初步推断,这是一件来自于公元前7世纪至公元前4世纪之间的甲胄,也就是说,这件甲胄距今已有着2000余年的岁月。
很多人印象中的甲胄似乎都是金属制成的。但事实上,自古以来甲胄就有着多种材质。
比如1978年在湖北发掘的,战国早期的曾侯乙墓中,除了出土了大量的青铜器具以及青铜兵器外,也出土了许多皮甲胄。随着铁质兵器的出现,铁质甲胄开始大量被应用,在众多发掘的汉代墓葬中,铁质甲胄成为了主流。
复原的汉代铁甲
秦兵马俑身上的甲胄
严格地说,只有皮革为材质护体的,才能被称为“甲”,“甲”的本意,就是动物身上的用于保护自身的壳,今天我们常说的甲骨文、甲鱼、趾甲等词中的“甲”,所使用的,还是“甲”字的本意。
而随着钢铁等金属的甲胄出现,古人则以带有“金”字旁的“铠”来称呼,后世则逐渐“铠”“甲”连称,统称为铠甲了。但即使是金属铠甲的出现,皮质甲胄也并未退出舞台。
在《唐六典》里所记载的唐代十三种铠甲中,除了很多人都熟知的明光甲之外,就还包括了皮甲以及白布甲、皂绢甲、布被甲这样纺织品材质的甲。
清代八旗兵棉甲
当然,一般认为,纺织品材质的甲是供仪仗使用的,不具备实用价值。不过我们也能看到,即使在清代,八旗兵的穿戴中,也有着棉甲这种纺织品甲胄的存在,且一样具有实用性。事实上,清代的八旗棉甲在制作中经过泡水和反复踩踏,质地已经非常紧密,不仅能在很大程度上抵御冷兵器的伤害,而且也能减轻早期火器的伤害。因而对于冷兵器时代来说,皮甲的防护力,自然是颇为有效的了。
皮甲在新疆考古史上从未出土,也就是说,迄今为止,在新疆所有出土的文物中,仅出土了这一件皮甲。而与内地所出土的皮甲相比,洋海皮甲不仅保存相对完好,且做工也颇为精细。
皮甲线描图
洋海皮甲用两种不同形状、不同大小的优质熟牛皮制成,是将牛皮做成皮片,一片片叠压,用牛皮制成的绳索穿缀而成,短的皮片长2.5厘米、宽1.5厘米;长的皮片长7.8厘米、宽1.6厘米,均厚0.3毫米。
皮甲分为左肩、右肩、前胸、腹块、左肋、右肋、后背、垂缘几部分,以皮条穿缀成排后,又穿缀在熟好的整块皮面上,形成背衬来增加整体性与牢固性。
皮甲展开示意图
皮甲的左肩和右肩部分有弧度的一侧,因为紧挨着人的脖颈部分,长期与身体接触摩擦,形成了由汗渍、油垢等形成的一圈黑色包浆。同时皮甲正面有一道由右肩向左下方的摩擦痕迹,应为长期背负箭囊之类的带子而形成的。
洋海皮甲的脖颈处
根据皮甲的形态,综合各方面资料,考古工作者对身着皮甲的墓主人绘制了复原图。经过推断,墓主人很可能是塞人。
洋海皮甲墓主人身着皮甲复原图
所谓塞人,在中国史料中也称为塞种,在西方史料中则称之为斯基泰人,是新疆大地上早期的先民之一。广义的塞人,在公元前8世纪至公元前3世纪曾广泛活动于中亚、西亚地区,也包括了今天的新疆大部,在历史的长河中,塞人如今早已演化融合为了不同的多个民族。
而洋海墓地出土的这件皮甲,与斯基泰士兵的甲胄形制基本一致。
斯基泰士兵身着甲胄复原图
洋海的这种皮甲,虽然在国内只此一件,但在美国,却还有着另一件,与洋海的这件如出一辙,或者说,就像是一个作坊做出来的,无论是形制还是材质上,都非常相似。
换言之,这种皮甲,世界上迄今仅发现了这两件。
美国的这件皮甲是1992年被盗流出,后由美国《纽约时报》的老板阿瑟·奥克斯·苏兹伯格(arthur Ochs sulzberger)购买,并于2000年捐赠给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的。
现藏于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的皮甲
洋海皮甲出土之后,2023年吐鲁番学研究院技术保护室,在对吐鲁番独特气候条件、文物埋藏环境及出土后保存环境等分析考量的基础上,制定了相关修复方案。所涉及的清洗、软化矫形、修复、防虫防霉等保护修复材料及方法,都建立在前期试验的基础上,通过对前期试验效果及安全性进行评估后,再应用在皮甲的修复之中,最终成功将皮甲进行了修复和保护,使其成为新疆乃至全国仅有的皮革文物修复案例,具有重要的意义。
而就在对皮甲进行修复之时,一位德国同行给吐鲁番的文物工作者,传来了一张拍摄于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的皮甲照片。而身在纽约的这件皮甲,竟然和洋海的这件皮甲一模一样,且保存得更为完好,所不同的只是美国的这件皮甲在领部装饰有红褐色的三角纹,垂绦下部有皮质的百褶。
经过比对和研究,吐鲁番的文物工作者,对皮甲的复原,有了一个直观的参考,也使得文物工作者对皮甲背后的系缚方式,有了更为清晰的了解。
毫无疑问,从两件皮甲的形制与工艺来看,二者应出自同一时期,或许在公元前的征战中,这两件皮甲的主人也曾并肩作战,同冒矢石,有着同袍之谊,只不过如今天各一方,各自在地球的一端,默默展示着曾经的浴血征伐。
马背上的战神,因绝世皮甲的出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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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新勇《吐鲁番鄯善洋海墓地出土皮铠甲》[J]《吐鲁番学研究》2019年第1期
[唐]李林甫 等 撰《唐六典》[M]中华书局 2014年
杨泓 李力《中国古兵二十讲》[M]三联书店 201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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