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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塘汇老街杂记（之一）周家杂货店
作者：潘成旗
【序】过去塘汇老街以“隆兴桥港”为界，港东那一段塘汇人叫“东塘汇”，港西这段叫“西塘汇”。与“东塘汇”相比，“西塘汇”长度要略长一点，街面也相对宽一些。如果说“东塘汇”是过去小镇的“政治中心”，那么“西塘汇”便是小镇的“经济中心”了，因为塘汇的大部分商店、经济构成都基本集中在“西塘汇”。以下是我根据自己留在脑海中的记忆，陆续写下一些有关“西塘汇”的印记。这些印记大约是我在五岁至17岁的时候，也就是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期到七十年代初这段时间内留下的。至于这段时间之外的信息，有些我是听其他塘汇人叙述的、有些是查阅资料所获得。由于其中的内容不是很连贯，有深有浅、也有粗有细，故题目只能称作《西塘汇老街杂记》。
过去“西塘汇”与“隆兴桥”并不对直，而是向南拐了个“眉毛弯”。贴对“隆兴桥”的是个“施王庙”。关于“施王庙”的印记，本人曾经在以前的文章中提到过，这里就不再赘述了。过“施王庙”没几步路，就到“眉毛弯”了。在拐角的上岸有一家私营杂货店，这便是“西塘汇第一店”。这里说它是“第一店”，并非规模大，而是它排在“西塘汇”第一号位置上。这家店老板姓周，因此老塘汇人常称它为“周家杂货店”。它主要经营烟什、肥皂毛巾、牙刷牙膏、草纸等日用杂货，兼售一些糖果蜜饯类小商品。它的店堂大约有两个开间（约5至6米光景），店门则由一块块“排门板”组成。过去早上开店称“开排门板”，晚上关店称“关排门板”。记得他们店在临街迎客位置，摆放着一排老式木头台柜，店堂内也放着木头货柜。我小时候曾多次跟随外公去该店买水烟，每次外公都会顺便给我买几粒“宝塔糖”吃（当年一种兼有驱蛔虫功能的儿童糖果），因此我对这家店的印象颇深。以前周家杂货店的地理位置很优越，凡从“隆兴桥”下来到西塘汇去，首先就得从他店门口经过，因此光顾他家商店的客人就相对比较多。记得他家门口还有较宽的廊檐，过去农民兄弟“出街廊”遇到阵头雨，到他家廊檐下避避雨；或者有人感觉走乏了，在他家店门口坐下来歇歇脚；于是顺便在此买包烟抽抽，或者买点零食吃吃，这也就成了家常便饭。因此，这店虽小，但先前生意还是做得不错。“周家杂货店”属于“前店后舍”类型，老板的一家人也住在这里，估计是他们家相传的祖屋吧。再从他们店的摆设来看，它也应该属于一家老店。但要问他们店的历史有多长？现在估计很难考证了。我这里只能大致推测一下：首先，根据民国17年（1928年）发表的《嘉兴新志（以下简称〈新志〉）》上记载：塘汇镇在太平天国时期曾作为嘉兴北郊的一个“买卖场所”，其商业比其他乡镇要繁荣一些。当时“有商店八十二家，计杂货茶馆各九家……”（摘自《新志》上篇68页“塘汇镇”章节）。我们从这里得到一组数据：即在1928年时，塘汇镇就有9家杂货店。那么，“周家杂货店”在不在这9家杂货店之列呢？《新志》上没有提到。其次，我根据塘汇已故 “汪新观”老先生健在时的回忆。他曾经向我介绍过塘汇镇解放前商店分布情况，他特意给我看了一张草图，上面列举了当年这些商店的具体位置和名称。我根据他提供的线索进行了统计，发现汪老先生所说的杂货店也是9家，这刚好与《新志》上的数据相吻合，而“周家杂货店”也正好是这9家店的其中之一。因此，我作出了推论：“周家杂货店”至少创办于上世纪二十年代，或者甚至更早。店老板周家金（或“俊”）先生应该是个精明能干、谨慎稳健之人，他一直秉持“慎微笃行（稳健）、小本经营”的生意理念。从他们店所做的生意来看，都是些人们常用的、低值易耗的普通大路商品，店内的存货也不是很多，不像其他商店里东西总是放得满满的、摆得琳琅满目，这是我小时候看到的印象。我还听一些老塘汇人说过，周家杂货店曾有一段时间还做过炒货生意，如炒花生、瓜子、油氽豆瓣等等。新中国成立以后，私营工商业主走上了“合作化”（即“私私合营”）或“公私合营”的道路；1955至1958年期间又大规模地开展了私营工商业社会主义改造。但在历次运动中，周老先生选择单干。按照当时的国家政策，政府确实也允许这种“以家为店”的小规模私人商店继续存在。所以，在后来一段时期内，“周家杂货店”就以个私经济方式继续经营着，一度生意还做得有声有色，相当红火。大概到了1970年左右，塘汇镇开始对“西塘汇”街面以及“隆兴桥”进行了改造。根据当时的改造方案，新建的“隆兴桥”往南挪移了七、八米，并由原来的石拱桥改成了水泥斜坡桥。这样改造以后，原来的“眉毛弯”街面给拉直了，交通确实顺畅了许多，但是周家却遭了殃。他们家被完全堵在了桥坡底下，不仅店面没了，而且连家里的采光也受到了严重影响。这对周家来说，是一次沉重的打击。如果放到现在，店主人是决不会轻易答应的，估计拼上命也要维权讨个说法。可是，当时正处在运动之中，身为小业主的他们，谁敢有胆量说声“不”字。由此，周家老店在没有得到任何经济补偿的情况下，就这样忍气吞声地“被改造”掉了。本世纪初，在塘汇镇整体拆迁之前，曾有网友拍过一张“隆兴桥头”的照片，并且把它发到了网上。从这张照片中，人们仍可以清楚地看到当年周家是如何被粗暴地挤在桥坡底下的。图中红圈所指的就是原“周家杂货店”所在位置。如今几十年过去了，“周家杂货店”早已成为历史，就连塘汇老街也被整体拆迁改造不复存在了。在原来老街的位置上，一座座现代化的城市高楼拔地而起，这里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值得欣慰的是，在这次旧城改造拆迁过程中，政府和投资建设者们都比较有人性化地操作，原来老街上的住户以及房屋所有人都能获得妥善的安置和经济补偿。只是我不知道周家在过去这段艰难的日子里有没有变卖掉自己家祖传的房子？如果没有变卖，那么就等于熬出了头，想来定能在旧城改造中获得新生。说明：文中照片是作者从网上下载得来的，没有得到原创作人许可，如涉侵权，请联系作者后（电话13905736553），马上给予删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