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奖·艾丽斯·沃克《紫颜色》|你眼睛里没有了男人,你才能看到一切

文摘   2024-07-09 13:54   河北  

Bonjour

 序 

老实说,我对斯皮尔伯格无感,翻开《紫颜色》原著书本之前,我警惕地先避开了斯皮尔伯格在1985年执导的《紫色》,这部片获得了11项奥斯卡金像奖提名,助长了其导筒经验,直接影响了其后他拍摄《辛德勒的名单》,这次他真正拿下了奥斯卡金像奖,紧接着凭借同题材的《拯救大兵瑞恩》又拿了一次,这也是大多数影迷接触斯皮尔伯格、更甚者是接触电影的开始。


这段介绍并不是在梳理斯皮尔伯格的作品序列,作为其导演生涯稀有的“文艺片”《紫色》,导演水准已经很高超,揣着“美国史上第一部黑人题材”的作品,斯皮尔伯格大量镜头都非常有效、甚至过度飞跃地完成了对种族/性别的以点窥面。将文学和影视作品都看完后,心里随即会出现这样的念头“如果我早期接触电影时,先看的是《紫色》而不是这位同导演的其后两部,我的女性主义应该会觉醒得更早。”但想想又罢了,“要是先接触到《紫色》,那我会直接成为一个高傲的“白色/男性—中心化”的爽性男“女”人。

 

《紫颜色》是美籍黑人女作家艾丽斯·沃克的代表作,这本书的问世更是让其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位获得普利策文学奖的黑人女作家。时至今日,这本讲述了黑人女性之间的感情如何召唤出女性个体的主体性的作品,仍然在美国具有着极大的影响力。它不断地被在美国的剧院上演着,甚至,在去年的奥斯卡名单上,除了《可怜的东西》、《芭比》、《奥本海默》外,还另外出现了由其音乐剧翻拍电影的身影。作为一部经久不衰的强大作品,这本书倒是非常好读,没有一般经典作品中心理意识流化的混乱笔触,全篇以书信体的日记陈述,将主人公西丽和其女性好友耐蒂、索菲亚、莎格的生活徐徐展开。

 

西丽与耐蒂是一对姐妹,但十四岁女孩西丽的人生已经活在了被压迫者的最底层,被迫跟继父生育了两个孩子且孩子被抱走后、继而被迫嫁给了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某某先生,西丽始终处于男性发泄和奴役的工具境况,她的悲剧是由种族和性别双重压迫造就的。当妹妹耐蒂被迫离开西丽时,其不停地鼓励西丽进行斗争,习惯了作为一个受压容器的西丽回答“我不知道怎么斗争,我只知道怎么活着不死”。此后,暴力与压迫如同胎记一样仍然烙印在她身上,她麻痹地告诉自己:“我拼命忍着不哭。我把自己变成木头。我对自己说,西丽,你是棵树”,本着这样的念想她重复又循环地活在自己这具身体里。


之后,她遇到了同样面临着各自女性困境的朋友们,一个会打男人的老婆、她的儿媳索菲亚,一个被男人们拥护的蜜蜂皇后、她丈夫的情人莎格,其二人虽同样处在作为他者的处境,但时常爆发出反抗和戏谑的力量,以身作则的指引她一同斗争。与此同时,西丽也以自身坚韧、温暖的力量滋养着对方的力量。几个女性互相帮助、互相影响,共同迎向了生活的开始。

 黑人女性的斗争之路

看这本书之前,我看了另外一套开展女性之间的亲密关系的书,费兰特的《那不勒斯四部曲》。于是总不自觉将二者呼应起来,这两本呈现女性生命经验的书,都自觉地将姐妹情谊作为建构自我主体性的有效资源,从身体、情欲、女性作为一种性别处境下、个体与个体间碰撞出的微妙磁场等方面,碰撞出个体的正向可能性。但二者的结尾极为不同,莉拉和莱农最终几乎以决绝的方式离开了男性实现了成长,但在《紫颜色》中,西丽和其几位姐妹则都以一种和男性平衡的和谐进入了独立自强的状态。这样的处理方法,当然有二者背景结构的不同,但同样离不开的是,沃克创作的主旋律——“妇女主义”


沃克曾说:“在色情文学和电影中,白人女性被物化,而黑人妇女是被动物化了”。为了更符合黑人女性的境况,沃克提出且一直坚称自己为“妇女主义者”,将其与“女性主义者”区别开来。


沃克在散文集《寻找母亲的花园》中,对“妇女主义” 做了如下界定:首先,妇女主义源于 womanish(女孩子气的,妇女的)和 girlish(女孩似的),通常指拥有大胆的、无拘无束的、非比寻常的行为的女性,她们总会尝试了解一些世俗不希望她们知道的东西,并且对大人或者说是对成熟的人的事情非常感兴趣,努力做一个严谨、有担当的人。其次,热爱其他女性。珍爱女性文化(包括好的和不好的),同时也爱男性,爱所有种族的人,绝不做分离主义者。再次,爱音乐,爱舞蹈,爱食物,爱月亮和一切美好的事物。最重要的是,要坚决且热烈地爱自己。


最后,妇女主义者和女性主义者的关系就如紫色和淡紫色的关系。如果作为女性主义理论家代表西蒙·波伏娃是愤慨地指出:“人就是指男性……她只是附属的人,是同主要者相对立的次要者。他是主体,是绝对的,而她则是他者。”那沃克“妇女主义”的独创性在于:基于人文主义的关怀,主题的能见度不止于种族间与性别间的对抗,关注的范围也不再狭隘于某一群体的男性或女性,而是查究两性的性别差异后,仍大度地以一种女性自身深处对觉醒的强大能量,去希冀不同性别和不同种族的人类能够完全融合、和平相处。



花与花联合起来

而文中的几位女性正是沃克这一思想的体现。这本书可以简述为西丽被其女性朋友们引着的斗争之路,这不仅是现代意义上的girl help girl的单向,而更像是一种你走着然后你会照亮我,我又拖着你身后的黑暗的相互,女性之间的缺口和能量都是相互滋养的。


 

妹妹耐蒂热爱学习,并深知学习的重要性,不断求索,是西丽的骄傲,她是第一个让西丽对生活的不公勇敢作斗争的人,总是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帮助西丽。也是早期西丽对于这个世界的唯一牵连感,是拥有爱的链接感,是其最深处的安全感。哪怕以为妹妹已经死了,也因为妹妹而存在过,觉得自己应该存在,耐蒂留给西丽的是快乐的真实性。


 

儿媳索菲亚很叛逆,会打男人会拒绝白人,虽然性格暴躁与西丽截然不同但却更像是西丽的同伴。二人都有监狱的隐喻,索菲亚因为拒绝白人市长夫人的女奴雇佣被关押进牢狱,而西丽也提到过自己的生活形似在牢房。索菲亚为西丽带来了女性身体暴力的可能性,最初感到女性暴力的斗争具象化出现在她眼前时,西丽的第一反应是扑灭这一火花,维护传统规训的准则,以期能回到自己习惯的轨迹。索菲亚生气地质问西丽,并展现出自己为为了安全而揍死她爱的人的坚定,西丽一直对压迫漠然的心动摇了,她开始找回情绪,尤其是生气的感觉。直到最后,完成了自我“释放”的西丽已然可以对某某先生说出“你打算关我的监狱便是你死后烂掉的地方。”


 

最接近沃克妇女主义形象化的人是西丽的情敌莎格,她骄傲,有性格,敢爱,敢接受爱也敢回报爱。西丽总不自觉去观察莎格,向往这个女人,她也明白自己的被殴打,是因为自己不是莎格。在莎格面前,西丽犹如照哈哈镜一般,既紧张又落寞。莎格保护她不在受某某先生的殴打,还在酒馆为西丽专门演唱了《西丽小姐之歌》,最重要的是她引导西丽用镜子观察自己的裸体。在此之前,西丽从来没有正视过自己的身体,因为她的继父和某某先生对她一向是一种动物交配的方法,因其身子损坏造成的无法生育,某某先生更是肆无忌惮地掠夺西丽的情欲,西丽也将脱掉裤子的男人视作青蛙,是在自己身上拉屎撒尿。


这里有个很动人的说辞,莎格得知西丽没享受过性事的美妙时,当我们这些第三视角读的是因果线的读者,接收到的是西丽的可怜时,莎格先比我们看到了西丽的单纯,她说:“你是个“处女”,而莎格不仅告诉了西丽,也告诉了我们。莎格带给西丽的是个体的所得感,从她这里她知道了自己丈夫的名字,她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她名字之歌)。尤其当莎格和西丽一同站在镜子前观看自己的身体时,西丽将开始尝试了解自我、追寻快乐,倾听自己的欲望需求并坦诚地接纳它,最终走向自我解放之路。


 这些女性在西丽身上一点一点荡出波澜,促使了西丽的生命的活跃,西丽同时也以自身的温暖保护着大家。如同耐蒂是西丽的精神支柱,西丽对于妹妹耐蒂而言也绝对是最好的姐姐。


 

西丽在出嫁前就保护妹妹免遭继父侵犯,出嫁后也一直照顾妹妹,生活的重心一直是她。在索菲亚因为其自身的抗争性格遭遇灾难后,西丽不仅多次去监狱里探望照顾她,更是站在索菲亚这边指出其悲剧背后的原因与索菲亚的丈夫有关:“如果不是你企图控制索菲亚,白人是不会得到她的。”莎格刚来家里的时候,不肯吃饭,某某先生不停地展示自己多么爱她,把姿态放低,把对方的生命看高,当时以为自己绝命的莎格整个人已然颓废,西丽的做法是用食物的香味吸引她,让她被食物唤醒而不是被食物的手段唤醒。此后西丽一直不经意地用生命的坚韧打动莎格,使得其正视了自己逃离的家庭,唤醒了自我一直躲避的母性,去看望自己抛弃的孩子,莎格也成为了一个没那么潇洒但更丰富完整的人。


 

贝尔·胡克斯在《姐妹情谊:妇女们的政治集团》中曾言:妇女断然不需要以消除差异性为前提来实现团结、亲善的关系。她们之所以能成为姐妹,是因为她们拥有相同的信仰、利益以及对歧异准确的评价。妇女在能够反抗男性话语以先,必须破除自身对性别歧视的倚仗,改变自己狭隘的女性意识。她们要敢于披露、弭除自身中性别歧视的社会化,彼此承认共同的生活经验。姐妹情谊的准则就在于分享尚未成型的“权利”,“斗争并超越敌意达到理解”。在这些鲜活的女性朋友的陪伴和支持下,西丽说出了文中其最为女性主义的宣言“我穷,我是个黑人,我也许长得难看,还不会做饭,有一个声音在对想听的万物说,不过我就在这里。”


 黑色大陆里的紫色心脏 

 后浪今年重印了这本书,书的封底是这样一句话:“你眼睛里没有了男人,你才能看到一切。”结合沃克创作方法的真实情况,这句话的意指应该不止局限于两性关系,其更深刻的意义应是在男性构建的家庭观之外,生命光谱的完整性和和谐性。西丽在前半段的信件寄语都是“亲爱的上帝”,这句话的出现,是因为西丽触底反弹开始厌恨上帝从不观照自己,像她所认识的所有男人一般无聊、健忘、卑鄙,使她无故遭遇生活的炼狱,而这时一向从不按照正常方式侍奉上帝的莎格却开始维护起来上帝,于是二人开始谈论心中上帝的模样。

 


在西丽心中上帝的模样是一个白老人、有着蓝色的眼睛,直到这个老头被西丽指出是:白人的白《圣经》里的白上帝。西丽才注意到,自己心里的上帝只帮助白人、从不听黑人的话,尤其他是男人的模样、所以男人们堂而皇之地坐下接受女人的祷告。而莎格分享的自己心中的上帝,却没有具体的形态,这个上帝甚至是自己心里的一部分感受,是一切,它在树木里、在空气里、在鸟身上、在人身上,是万物的一部分。莎格告诉西丽,上帝创造我们,它给我们魔法,可以召唤花朵、风、水、大石头。同时,莎格还说了这样一句话“我认为,你要是走过一块地,而没注意到地里的紫颜色,上帝就会很生气。”


二人之间的这段对话指引了全文的核心:即西丽眼睛里看到的满目黑色、是她潜意识将男权的形象幻化成上帝的模样、并全心相信与奉献遮盖上的黑色,当她不再将白男人与上帝勾连,男人就只是男人,黑色之外,上帝亦创造了紫色,生而为人的快乐、痛苦、欲望、挣扎全都浮现,其自我生命在整个世界生活的主体性也开始觉醒。

 


这本书非常好,它是女性主义的、更是生命主义的。通篇娓娓道来和记录式的文字,是跟黑白方块一样简约直白的写法,减少了情绪却多了呼吸的重量,却在看书人心中弹出了激昂的命运交响曲。整本没有时间标记的日记体,凝滞了物理时间,直到结尾,西丽说:“我觉得我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年轻过。”她们的时间如她们的上帝赐给她们的魔法,时间的长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心理时间长度中的浓度和精度,西丽她只为自己的上帝,艾丽斯·沃克编织了《紫颜色》的时间。

 

结语

回到文首,我诟病斯皮尔伯格的改编正是因为他的主题偏离了沃克的主旋律,将沃克藏匿于表面文字背后的黑人女性主义立场自动取消了,调换成白男化的的女性爽感叙事,即是对种族、性别和阶级之连带关系的复杂之认识,幻化成为二元对立的局面,使得观众心虚得总幻觉换个肤色这些人人物立刻可以出演《小妇人》了…出彩的美术和第三视角的叙事让情节戏剧化,原著坚持的空白和平淡的写作,也即是西丽自醒历程中最珍贵的视角—“存在”失意了。紫色成了彩虹中最梦幻的童话,而不是黑色大陆上跳动的心脏。

 紫颜色的寓意就像是黑色大陆里的那颗紫色心脏,这一跳动的乐章是非语言化的生活体(前半部)——生命体(后半部)的写作。心脏总不问人是什么,它只是跳着,然后人活着。但人总是会去问为什么有了心脏才能活,人为什么不能只是存在?又想到之前去上的木偶剧表演课,它不能说话、不用做太多动作,只是分离和组合自己的身体;它连情绪都无法表达,但只要让它呼吸起来!它只是呼吸,其他的意向也随它存在。我们为什么是女人,为什么是黑人,我们为什么会受苦…不如问问我们活着是为了什么…心脏总不问人是什么,它只是跳着,然后人活着。但人总是会去问为什么有了心脏才能活,人为什么不能只是存在。

我存在。即存在:

亲爱的上帝。亲爱的星星,亲爱的树木,亲爱的天空,亲爱的人们。亲爱的一切。亲爱的上帝。亲爱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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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ir-

文/白日梦鱼

排版/月球不停雨

特别感谢:后浪出版公司


雨的回响
朋友你看,寂寥的深蓝夜空中,群星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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