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邻居
半夜 呯的一声
防盗门突然被打开
吓得他连滚带爬往外跑
隔壁房间的死者
生前与他有仇
〇遗物
房间 不大
东西也不多
一床一椅一桌一灯
衣服倒是不少 许多穿破了
没补，几件新的，没穿
被褥一床 发黑
里面抖出三扎现金
一扎用红包装着
一扎用袜子藏着
还有一扎塞在安全套里
死者今年六十三岁
老婆没在身边
〇一滴血
一滴血，沾污了黄昏
怎么也洗不干净
有人说 这是落日
有人说 这是眼睛
太阳落下去了
还会升起来
眼睛闭上了
却再也没有睁开
〇
去食堂吃早餐
打了一碗米粉
捏了一个鸡蛋
找个僻静的地方
蹑手蹑脚地把壳剥掉
鸡蛋
任由我摆布
叫它向东就向东
叫它朝西就朝西
只是趁我不备
一骨碌溜进喉咙里
噎得我嗷嗷叫
〇快乐
他笑得很开心
像在地上捡到了钱
把一具尸体
从地上抬到了车上
把死者的血迹
清理干净
赚了二百五块钱
他说 这钱易赚
要是天天有死人抬就好了
〇发抖
校园里
只有我一个人
在来回走动
声控灯，都无精打采地站着
吭一声 它们便强打起精神
人间不冷
路边的绿化带插满了月季
在无人观赏时也开得很热烈
虫鸣浅唱
从墙缝里蹿出来
用自己的利爪
扑杀一滴静寂
在三楼的梯口
躺着一个亡灵
周围 如此空旷
空得让人发怵
〇熊孩子
他说，心里很难受
第一次亲眼目睹一个人死去
而且，死者倒地时
他还扶了他
这个孩子，力气很大
扶起了肉身
却没有扶起灵魂
我问 你还熊吗?
他说 不熊了
〇哑巴
校园里
那些花木都比我高贵
有底气
层次也很分明
该高的高，该低的低
该红的红，该绿的绿
树与树保持一定的距离
花与花开在不同的季节
一切井然有序
谁也不会站错地方
那个园艺师
衣衫褴褛的样子
看似比我要落魄
手里的权力却很大
整天拿着电据
在校园里转悠
哪里不顺眼
就咔咔咔几锯子
我问他多少钱一个月
他朝我打了几下手势
并哦了几声
我方才知道他是个哑巴
许多东西是不能说的
〇月亮
月亮
被孤魂野鬼
磨得锃光瓦亮
没有粘上邪恶
也没有留下遗憾
只往地上撒了一层厚厚的霜
把晚秋的啸风
腌制成了枯草
把唐朝的诗人
吓着抬起头来
〇路
坟山很高
可以静观全局
烈祖烈宗都聚集于此
通往高处的路很陡
且越走越窄，越来越险
爬得人气喘吁吁
也令人胆颤心惊
死路只有一条
能上能下是活路
能伸能屈是男人
〇
我选择漆黑的夜晚
去控望一位病人
他在肿瘤医院做开颅手术
我想看看这个诡计多端的人
脑袋里究竟装的是什么
我神不知鬼不觉地出没在大街小巷
我不想让人知道
三十多年的恩恩怨怨
就此 一笔勾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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