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经扁都口
扁都口像一个村姑，穿着朴素
辫子垂在身后，襟上缀满油菜花气息
咯咯咯的笑声爬上了七月的白云
又像一架古琴，阳光指法娴熟
十万个音符祁连山下奔走，乐声中
蜜蜂提着篮子，在这里取走糖和时光
牛羊和鹰隼，钉在天上不动
炊烟和狗吠，坐在半山坡期待什么
油菜花地里的游客，反像一朵朵花儿
途经扁都口，青稞酒我连饮三碗
是夜，万千朵油菜花挂在梦中
天上银河的那些星，一律被金黄色染过
所见
十架水车，或者更多，低头在黄河里饮水
一百只牛，二百只羊，拼力渡河
高亢的花儿，遏住了河水的细浪
紧绷的船索，拉直了弯曲的河道
一座铁桥，扣顶白云的帽子，像一个穆斯林
一座雕像，目光温软，把河神庙石雕的神兽融化
白塔山寺庙的檐角，把夕阳挂成了灯笼
水车公园的雕塑，开始划拳饮酒，卖水煮梨
古驿站
苍黄之上是一处更为苍黄的景物
行人用目光轻推一扇门，断裂的画面
沿着戈壁风尘走来。云中雁鸣
凄切空彻。两地书，最细微、隐秘的细节
把时光推搡得时近时远，天空时空时满
西风中的古驿站，散发古旧的余香
几乘嶙峋的马，嚼食干草
数名驿卒，正在洗身体的倦怠和旧疾
驿马的蹄铁，敲击西戈壁
月白的驿壁上题满了黑字，从春到秋
相思与寡欢交替，驿站放下鞍羁。江山旷远
内心的霜雪和暖阳，都是易碎的瓷器
通关牒文，尺素书简……风吹过之后
西戈壁裸露的石头，无法吐露出更多的景色
戈壁上草木散漫，一条土道把身躯摊开
一座废墟停在戈壁的怀里
来来往往的人群，回首或兀自远去
半弯月亮，时而温软，时而冰凉
俄博以西，青海湖以北
俄博以西，青海湖以北。一场大雪
落下。牛群白了，羊群更白
黑鹰雨刷器一样，有气无力
牛哞抵着天空，羊哞连着雪原
天空愈加空茫。牧人的家是剪纸
贴在雪地这块玻璃上
需要炉膛，需要火，需要青草
需要太阳拨动琴弦。需要皮囊里
再添一些酒水
一场大雪，哪一根草尖还能鲜亮
哪一块地的牛羊还肥壮如昨？
无数草芽，顶破覆盖我的夜色
塞风
见芦花飘荡，满耳便是塞风。在西域
风快过一列火车。嘶鸣声越过戈壁、碱淖
连天的胡杨和沙枣树是天空的根须，荡在风中
青草是大地的胡须，被塞风剃得只余须茬
或为古老的兽类，每一头塞风暗藏锋刃
横贯狭长的西域，比牛和羊要多
藏在河流里的石头，公路拐弯处的石头
眼瞅着塞风箭杆一样飞走
乌鞘岭以西，西域见证了丝绸和茶叶
也伴塞风千年。因此可以肯定
就像手指适合琴弦，塞风与西域匹配
与数座城池、一些姓氏和面孔暗合
作者简介 : 肖成年，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甘肃省摄影家协会会员，中国通信摄影家协会会员。主任记者，现居兰州。作品刊发于《人民文学》《诗刊》《星星》等报刊，出版过《世纪末忧患》《关于西部》《在高原》《据守》《写下》等多部，作品被《中外书摘》《青年文摘》等杂志转载，入选《新时期甘肃文学作品选》《飞天六十年典藏》等多个卷本。获黄河文学奖、丰子恺散文奖等多种奖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