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件大事(9-14)

文摘   2024-11-11 17:20   黑龙江  
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 
1927年3月
十四件大事(9-14)
第九件 农民诸禁

共产党领导农会在乡下树立了威权,农民便把他们所不喜欢的事禁止或限制起来。最禁得严的便是牌、赌、鸦片这三件。

牌:农会势盛地方,麻雀、骨牌、纸叶子,一概禁绝。

湘乡十四都地方一个区农会,曾烧了一担麻雀牌。

跑到乡间去,什么牌都没有打,犯禁的即刻处罚,一点客气也没有。

赌:从前的“赌痞”,现在自己在那里禁赌了,农会势盛地方,和牌一样弊绝风清。

鸦片:禁得非常之严。农会下命令缴烟枪,不敢稍违抗不缴。醴陵一个劣绅不缴烟枪,被捉去游乡。

农民这个“缴枪运动”,其声势不弱于北伐军对吴佩孚、孙传芳军队的缴枪。

好些革命军军官家里的年尊老太爷,烟瘾极重,靠一杆“枪”救命的,都被“万岁”(劣绅讥诮农民之称)们缴了去。

“万岁”们不仅禁种禁吃,还要禁运。

由贵州经宝庆、湘乡、攸县、醴陵到江西去的鸦片,被拦截焚烧不少。

这一来,和政府的财政发生了冲突。

结果,还是省农会为了顾全北伐军饷,命令下级农会“暂缓禁运”。

但农民在那里愤愤不乐。

三者以外,农民禁止或限制的东西还有很多,略举之则有:

花鼓。一种小戏,许多地方禁止演唱。

轿子。许多县有打轿子的事,湘乡特甚。

农民最恨那些坐轿子的,总想打,但农会禁止他们。

办农会的人对农民说:“你们打轿子,反倒替阔人省了钱,轿工要失业,岂非害了自己?”

农民们想清了,出了新法子,就是大涨轿工价,以此惩富人。

煮酒熬糖。普遍禁止用谷米煮酒熬糖,糟行糖行叫苦不迭。衡山福田铺地方,不禁止煮酒,但限定酒价于一极小数目,酒店无钱赚,只好不煮了。

猪。限制每家喂猪的数目,因为猪吃去谷米。

鸡鸭。湘乡禁喂鸡鸭,但妇女们反对。衡山洋塘地方限制每家只准喂三个,福田铺地方只准喂五个。

好些地方完全禁止喂鸭,因为鸭比鸡更无用,它不仅吃掉谷,而且搓死禾。

酒席。丰盛酒席普遍地被禁止。

湘潭韶山地方议决客来吃三牲,即只吃鸡鱼猪。笋子、海带、南粉都禁止吃。

衡山则议决吃八碗,不准多一碗。

醴陵东三区只准吃五碗,北二区只准吃三荤三素,西三区禁止请春客。

湘乡禁止“蛋糕席”――一种并不丰盛的席面。

湘乡二都有一家讨媳妇,用了蛋糕席,农民以他不服从禁令,一群人涌进去,搅得稀烂。

湘乡的嘉谟镇实行不吃好饮食,用果品祭祖。

牛。这是农民的宝贝。

“杀牛的来生变牛”,简直成了宗教,故牛是杀不得的。

农民没有权力时,只能用宗教观念反对杀牛,没有实力去禁止。

农会起来后,权力管到牛身上去了,禁止城里杀牛。

湘潭城内从前有六家牛肉店,现在倒了五家,剩下一家是杀病牛和废牛的。

衡山全县禁绝了杀牛。

一个农民他有一头牛跌脱了脚,问过农会,才敢杀。

株洲商会冒失地杀了一头牛,农民上街问罪,罚钱而外,放爆竹赔礼。

游民生活。如打春、赞土地、打莲花落,醴陵议决禁止。

各县有禁止的,有自然消灭没人干这些事的。

有一种“强告化”又叫“流民”者,平素非常之凶,现在亦只得屈服于农会之下。

湘潭韶山地方有个雨神庙,素聚流民,谁也不怕,农会起来,悄悄地走了。

同地湖堤乡农会,捉了三个流民挑土烧窑。拜年陋俗,议决禁止。

此外各地的小禁令还很多,如醴陵禁傩神游香,禁买南货斋果送情,禁中元烧衣包,禁新春贴瑞签。湘乡的谷水地方水烟也禁了。

二都禁放鞭炮和三眼铳,放鞭炮的罚洋一元二角,放铳的罚洋二元四角。

七都和二十都禁做道场。十八都禁送奠仪。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统名之曰农民诸禁

这些禁令中,包含两个重要意义

第一是对于社会恶习之反抗,如禁牌赌鸦片等。

这些东西是跟了地主阶级恶劣政治环境来的,地主权力既倒,这些东西也跟着扫光。

第二是对于城市商人剥削之自卫,如禁吃酒席,禁买南货斋果送情等等。

因为工业品特贵,农产品特贱,农民极为贫困,受商人剥削厉害,不得不提倡节俭,借以自卫。

至于前述之农民阻谷出境,是因为贫农自己粮食不够吃,还要向市上买,所以不许粮价高涨。

这都是农民贫困和城乡矛盾的缘故,并非农民拒绝工业品和城乡贸易,实行所谓东方文化主义。

农民为了济自卫,必须组织合作社,实行共同买货和消费。

还须政府予以援助,使农民协会能组织信用(放款)合作社。

如此,农民自然不必以阻谷为限制食粮价格的方法,也不会以拒绝某些工业品入乡为经济自卫的方法了。

第十件 清匪

从禹汤文武起吧,一直到清朝皇帝,民国总统,我想没有哪一个朝代的统治者有现在农民协会这样肃清盗匪的威力。

什么盗匪,在农会势盛地方,连影子都不见了。

巧得很,许多地方,连偷小菜的小偷都没有了。有些地方,还有小偷。

至于土匪,则我所走过的各县全然绝了迹,哪怕从前是出土匪很多的地方。

原因:

一是农会会员漫山遍野,梭镖短棍一呼百应,土匪无处藏踪。

二是农民运动起后,谷子价廉,去春每担六元的,去冬只二元,民食问题不如从前那样严重。

三是会党加入了农会,在农会里公开地合法地逞英雄,吐怨气,“山、堂、香、水”的秘密组织,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杀猪宰羊,重捐重罚,对压迫他们的土豪劣绅阶级出气也出够了。

四是各军大招兵,“不逞之徒”去了许多。

因此,农运一起,匪患告绝

对于这一点,绅富方面也同情于农会。

他们的议论是:“农民协会吗?讲良心话,也有一点点好处。”

对于禁牌、赌、鸦片和清匪,农民协会是博得一般人的同情的。

第十一件 废苛捐

全国未统一,帝国主义军阀势力未推翻,农民对政府税捐的繁重负担,质言之,即革命军的军费负担,还是没有法子解除的。

但是土豪劣绅把持乡政时加于农民的苛捐如亩捐等,却因农民运动的兴起、土豪劣绅的倒塌而取消,至少也减轻了。

这也要算是农民协会的功绩之一。

第十二件 文化运动

中国历来只是地主有文化,农民没有文化。

可是地主的文化是由农民造成的,因为造成地主文化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从农民身上掠取的血汗。

中国有百分之九十未受文化教育的人民,这个里面,最大多数是农民。

农村里地主势力一倒,农民的文化运动便开始了。

试看农民一向痛恶学校,如今却在努力办夜学。

“洋学堂”,农民是一向看不惯的。

我从前做学生时,回乡看见农民反对“洋学堂”,也和一般“洋学生”、“洋教习”一鼻孔出气,站在洋学堂的利益上面,总觉得农民未免有些不对。

民国十四年在乡下住了半年,这时我是一个共产党员,有了马克思主义的观点,方才明白我是错了,农民的道理是对的。

乡村小学校的教材,完全说些城里的东西,不合农村的需要。

小学教师对待农民的态度又非常之不好,不但不是农民的帮助者,反而变成了农民所讨厌的人。

故农民宁欢迎私塾(他们叫“汉学”),不欢迎学校(他们叫“洋学”),宁欢迎私塾老师,不欢迎小学教员。

如今他们却大办其夜学,名之曰农民学校。

有些已经举办,有些正在筹备,平均每乡有一所。

他们非常热心开办这种学校,认为这样的学校才是他们自己的。

夜学经费,提取迷信公款、祠堂公款及其他闲公闲产。

这些公款,县教育局要提了办国民学校即是那不合农民需要的“洋学堂”,农民要提了办农民学校,争议结果,各得若干,有些地方是农民全得了。

农民运动发展的结果,农民的文化程度迅速地提高了。

不久的时间内,全省当有几万所学校在乡村中涌出来,不若知识阶级和所谓“教育家”者流,空唤“普及教育”,唤来唤去还是一句废话。

第十三件 合作社运动

合作社,特别是消费、贩卖、信用三种合作社,确是农民所需要的。

他们买进货物要受商人的剥削,卖出农产要受商人的勒抑,钱米借贷要受重利盘剥者的剥削,他们很迫切地要解决这三个问题。

去冬长江打仗,商旅路断,湖南盐贵,农民为盐的需要组织合作社的很多。

地主“卡借”,农民因借钱而企图组织“借贷所”的,亦所在多有。

大问题,就是详细的正规的组织法没有。

各地农民自动组织的,往往不合合作社的原则,因此做农民工作的同志,总是殷勤地问“章程”。

假如有适当的指导,合作社运动可以随农会的发展而发展到各地。

第十四件 修道路,修塘坝

这也是农会的一件功绩。

没有农会以前,乡村的道路非常之坏。

无钱不能修路,有钱的人不肯拿出来,只好让它坏。

略有修理,也当作慈善事业,从那些“肯积阴功”的人家化募几个,修出些又狭又薄的路。

农会起来了,把命令发出去,三尺、五尺、七尺、一丈,按照路径所宜,分等定出宽狭,勒令沿路地主,各修一段。

号令一出,谁敢不依?

不久时间,许多好走的路都出来了。

这却并非慈善事业,乃是出于强迫,但是这一点子强迫实在强迫得还可以。

塘坝也是一样。

无情的地主总是要从佃农身上取得东西,却不肯花几个大钱修理塘坝,让塘干旱,饿死佃农,他们却只知收租。

有了农会,可以不客气地发命令强迫地主修塘坝了。

地主不修时,农会却很和气地对地主说道:“好!你们不修,你们出谷吧,斗谷一工!”

地主为斗谷一工划不来,赶快自己修。

因此,许多不好的塘坝变成了好塘坝。

总上十四件事,都是农民在农会领导之下做出来的。

就其基本的精神说来,就其革命意义说来,请读者们想一想,哪一件不好?

说这些事不好的,我想,只有土豪劣绅们吧!

很奇怪,南昌方面传来消息,说蒋介石、张静江诸位先生的意见,颇不以湖南农民的举动为然。

湖南的右派领袖刘岳峙辈,与蒋、张诸公一个意见,都说:“这简直是赤化了!”

我想,这一点子赤化若没有时,还成个什么国民革命!

嘴里天天说“唤起民众”,民众起来了又害怕得要死,这和叶公好龙有什么两样!

毛泽东
一九二七年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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