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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文涛(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非洲研究所所长、研究员):
2024年,非洲多国大选,冲击既有政治生态;地缘政治对抗加剧,安全局势依然严峻;经济复苏缓慢,仍处在爬坡过坎阶段。面对激烈的大国博弈,非洲强化战略自主,迈向“新觉醒”。
既有政治生态受冲击,地缘政治对抗加剧
在过去十年间,部族政治对非洲选举的冲击逐渐减小,非洲“逢选必乱”的痼疾大为缓解。然而,在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影响下,非洲既有的政治生态受到冲击,这也体现在非洲国家大选中。
2024年前11个月,共有11个非洲国家举行了大选,部分国家政坛变天,一些长期执政的老党、大党面临严峻挑战。非洲最资深的执政党南非非洲人国民大会(非国大)在选举中遭重创,仅获40.2%的选票,系1994年南非结束种族隔离制度以来首次丧失单独执政地位,被迫与民主联盟、因卡塔自由党等组建联合政府,这成为南非政治的重大“分水岭”,联合政府将成为该国政治“新常态”。博茨瓦纳民主党自1966年国家独立以来一直执政,却在2024年大选中惨败,沦为议会第四大党,反对党民主改革联盟的候选人杜马·博科当选新一届总统。
非洲老党、大党之所以纷纷失势,关键在于国家治理出了问题。近年来,一些国家改革停滞,执政党内部矛盾重重,加之受外部环境变化冲击,国家经济发展不见起色,民众求新求变。此外,非洲老党、大党一直是西方“民主改造”对象,西方各类机构及舆论的渗透亦是其失势的重要原因。
过去两年间,地缘政治对抗加剧成为非洲安全局势的新趋势,表现为非洲国家的内部对抗以及域外国家在非洲的竞夺。
一些地区的阵营对抗风险上升。萨赫勒地区在经历过去几年“政变潮”的冲击后,形成了以马里、布基纳法索、尼日尔为代表的“军政权集团”,它们遭到西非国家经济共同体和西方国家制裁,随即加速联合,以同地区组织分庭抗礼。2024年7月,三国举行“萨赫勒国家联盟”峰会,宣布成立“萨赫勒国家邦联”。
在非洲之角,埃塞俄比亚为取得出海口,与索马里的地方分离势力索马里兰签署港口租借协议,挑起争端,索马里对此反应强烈,谴责埃塞侵犯其主权和领土完整。埃及、厄立特里亚力挺索马里,与之就加强军事安全合作达成共识。英国媒体评论称,一个对抗埃塞的“轴心”已在非洲之角悄然形成。
域外大国在非洲的竞夺不断升温。2024年,主要大国对非高级别互动频率多、规模大。国务卿、商务部长等20多名美国高官访问了非洲20余国。12月2日,美总统拜登访问安哥拉。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近两年六次赴非,访问非洲18国。2024年堪称“对非峰会年”,中国、意大利、韩国、印尼、土耳其与非洲举办了峰会。美国对非政策的关键是遏制中国、俄罗斯的影响力,高度重视与中国竞夺关键矿产供应链,甚至向部分非洲国家施压,以阻击中国在矿产领域的对非投资。美国在非洲推进的“洛比托走廊”也被国际舆论认为是对冲中国影响力的地缘政治工具,该走廊是一条连接刚果(金)、赞比亚和安哥拉的贸易铁路。西方和俄罗斯则把非洲作为乌克兰之外地缘博弈的“第二战场”。俄罗斯以“政变国家”“脆弱国家”为切口,通过积极同有关国家发展关系,打入西方传统势力范围,助推在非洲业已十分强烈的“反西方”思潮。
迈向“新觉醒”
面对变局和乱局的不断增多,非洲在政治、经济、安全等层面强化战略自主,对外集体发出“非洲声音”,加速“去殖民化”进程,捍卫非洲总体利益。国际舆论认为非洲在大变局之下正在迎来“新觉醒”。
外交上,非洲国家独立自主姿态凸显。1月,不结盟运动峰会在乌干达举行,南非、塞内加尔等国领导人一致表态坚持“不结盟”立场。非洲国家积极斡旋乌克兰危机,顶住西方压力拒绝选边站队。经济上,非洲积极谋求自身发展的主导权。2024年,多个法语非洲国家在货币主导权问题上继续发力,布基纳法索、尼日尔领导人称“将弃用西非法郎”,“收回经济主权”。同时,非洲把经济一体化、强化内贸作为强化经济自主的重要战略举措。非盟持续推进非洲大陆自贸区建设,2024年新增24国开展自贸区试点贸易。不少非洲资源出口国着手修改能矿法案,以把产业链留在本国,推动工业化发展。安全上,非洲力求摆脱西方控制,尼日尔、乍得先后于2024年4月、5月正式取消与美国的军事协议,要求后者撤军。11月,乍得停止了与法国的防务协定。
对于非洲寻求自主自强的努力,中国始终给予大力支持,特别是在全球南方的共同旗帜下,中非战略互信互助不断提升。9月,2024年中非合作论坛北京峰会成功召开,习近平主席宣布将中非关系整体定位提升至“新时代全天候中非命运共同体”,并且提出了中非携手推进“六个现代化”的主张。“六个现代化”主张阐明了现代化道路的多样性,是对西方垄断现代化话语权的纠偏,凸显了尊重本国国情发展规律的重要性,得到非洲国家广泛好评。
展望2025年,非洲在政治安全形势上依然面临复杂多变局面。随着特朗普重返白宫,非洲可能得到的外部援助会有所削减,而大国在非洲的博弈烈度会继续上升。同时,非洲自主能动性和发展潜力不容小觑,数字经济、绿色能源在非洲正在起势,其人口红利也会给该地区的经济发展注入更多活力。在非洲寻求战略自主的前提下,各域外大国无论在政治上、安全上还是经济上,都会更加重视非洲,这对非洲而言是利好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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