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障

文摘   文学   2024-08-18 14:00   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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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 障


作者:盛 雷


                                
闷惑了好多年:一到黑家就着毛。

咋了?不知道。反正黑暗里藏着可怕的东西。这种念头占据了头脑,愈想愈乱,愈乱愈想,一团乱麻,无法平静,不得安宁。

初中,学校离家几里路,晚上灯课后回家,同伴村头散了,独自一个人回去,都是跑着喊号子壮胆。小黄狗救命了,懂声,听见自家人,就兴冲冲地从柴火窝里巅跑着出来迎接,尾巴晃的震天响,黑夜里它给了我莫大的慰藉。

高中一年级,清河鱼台三中,住校需自带床铺。一个厚褂子从春穿到秋的年月,有余床带到学校的人家少找。丁岗的俵大爷给找到了上高二的邻居,中午午休在学校里将就了,晚上无论刮风下雨都得步行到几里外的村里借住。丁岗,万福河的下沿,缺油少盐的年月,连像清河这样公社驻地的街上都几乎没有电灯的光亮,下了灯课早就没人了,就剩下几个饿得睡不着的狗流浪在空旷黑暗的街上,偶尔为一点吃的呲牙咧嘴或大打出手——那可是唯一壮胆的生机。清河桥折而东行,去丁岗村要经过一段河堤,夏天河堤上满是毛白杨,高大粗壮,密密匝匝,在头顶上合起手来,周围是阴森森的深不见底的浓重的夜色,似乎还闪动着若有若无的骇人的眼睛,河堤上独行,磕磕绊绊。脚下的土路,走过载重三轮留下道道辙痕,高低不平。一年级,每天从这里都要摸着回去。

到转到鱼台二中,40里路开外的鱼城上学,礼拜日抄近路步行回家也是个坎。从小清河拐到白马河,沿白马河到盛洼桥头,一路的河堤。不经村,也少人走。经年的树木长得高大茂密,一眼望不到头。一条小路蜿蜒到林子的尽头。这样的路上,即便大白天也慎人,况来到这里太阳矮得很了。路显得格外远,任何动静都显得夸张,紧张得头发竖起来,警觉地扯根树干壮胆!动物的天下。有不知名的鸟叫了一声,呼喇喇拨开树梢,飞向別处了。无风的树林,又重回宁静。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不知是野兔还是黄鼠狼走到跟前了才发现人,猛的转身,钻到树丛了。各种树木散发出清清凉凉的气息和蓬勃的伸向每一片阳光的树的手臂。无心欣赏这些眼前的美景,前面到排灌站,最难过的一段到了。当年大队为了便于灌溉田地,在村外几里建了个泵站,地旱了,从河里抽水;涝了,把河水排到河里。修了个大水池,周围砌了石墙,与大河相通,比河底还低。上面是气宇轩昂的宽大的瓦房,没见过的大水泵下探深入清亮的看不到底的坑塘里,电机转动起来隆隆作响,把水从直径一两米的水泵里抽到上面的方漕里,翻腾着的奔流着泡沫四溅,流向大田地。机坑深不可测,方便了水泵提水浇田,也给苦难的人们带来了却苦难的方便,有人想不开,趁抽水投水……。从此这个地方就有了传说,由好地方变成了“紧”地方,不结伴不敢来。各种稀奇古怪的传说都与排灌站有了扯络。

二兵,近门子的二叔,五大三粗经常啦:晚上喝酒回来,大皎的月亮地,就看见个人影在前面晃荡。胆大,不信邪,悄悄的跟着。你说咋着?一眨眼没了。“我就看看是个啥”心想。点着烟,蹲下稳一稳。就在身后有个新坟,上面放着一双绣花鞋。气的他拿起来扔到了水里。

小会,一个伙伴,比我大不了两岁,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晌午从排管站过,就看见我们庄上一个过世多年的二爷爷。还那样,瘸着点腿,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向他摆手,脸煞白嘴张着就听不见声音,吓得回家大病了一场。

得经过这个排灌站。

没动头皮先紧了,头发竖了,犹豫了好一阵才喊叫着,目不斜视的冲过去,总觉得有人缀在身后……

大了,还那样。自己呆在一间屋里不自在,特别到个新地方。翻来覆去睡不着,胡思乱想。

事出有因……

队里的时候。上千亩的良田收水稻和小麦两季。村北是场,稻谷和麦子全都在这儿打晒,然后大部分好的粮食装袋上交国家,余下的分给社员当口粮。有十来亩地。东北角一溜八间土房。现在看不见这种房子了,造起来不容易。先在地上一锨锨挖出个大坑,取出的土当砌墙的材料。需秋天做,天气好,晴天多,也正农闲。把麦杆用铡刀裁短,做土的筋骨,一如打柱子需有钢筋。和均了,掺在泥里,再一钗子一钗子把带筋的泥挑起来砌墙,需壮劳力接力。没有机械,全靠人力。堆跺起来的墙很厚,一面墙一次干不完,一次也就一米左右,得等慢慢干了再垒,不然高了容易塌倒。是力气活也是技术活,需有个老者或有经验的人来指导,个把月墙才能砌好。然后上木梁,再罩上房簿子,扇上裁齐的麦杆,一把一把地压实,房子做成了。秋收后,场上一垛垛的稻草,后面几间草房,当时可是我们小孩的乐园!八间房的东边是牛屋,生产队里叫来远门的大爷爷的看院兼喂牲口。晚上没什么娱乐,恶作剧也腻了,就相约去北场找大爷爷讲故事,当然是越离奇越好。

“庄东头里把路有座阎王庙,”大爷爷开讲了,“年久失修塌了就剩下了个台子,再走三里是邻庄展洼。那天王老三去展洼办点事,回来晚了,月黑头加阴天,没有手电筒照路,从亲戚家提个灯笼,往回赶,到庙台子那灯笼突然灭了,也没在意,以为是风,继续赶路。你说怎么着?刚过庙台子,又亮了。邪乎不?可吓坏了,灯笼也不要了,撒腿就跑,回来没多久就老了。”

“咋回事?”我们都紧紧的围在他身边追问。气氛骤然紧张了。混合着牛粪草料,烟雾弥漫的牛棚里,昏黄的油灯下,几双瞪大的眼睛,满是惊恐与苛求。

“谁知道!”大爷爷一脸的神秘。

……

进门子二周哥,晚上没事儿来俺家串门拉呱,一讲就是鬼了派了,什么推拿小土牛子车路过坟地。一能就看见忽明忽暗的鬼火,不能就出来一个红颜绿鼻子走路啪啪的响,在那地儿转悠。讲到这里还不算完,还要亲自下场,眼瞪着吐着舌头,手举着张开扑向猎物的模样。这会儿,我早就钻进被窝蒙了头,耳朵却伸着敏锐的听着外面的动静。平日里,怕听这却又盼他来,唉。

现在知道了。纯属偶然。

月夜回老家,住在乡下二弟二层的小楼里上层,就我一个人,二弟住一楼,心里还是怯怯的。没有月光,乡里的黑暗,把一切都包裹的严严实实,不远处,穿村的大路上重卡呼啸而过,光亮也只轰然的一闪。隔壁是谷仓。静得出奇,越静越停不下来,困意全无,里面,隔壁,总觉得黑暗处藏着什么东西,随时都探出头来,伸出手来。头痛的厉害。越困越清醒。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仿佛进入了梦乡——多熟悉的地方啊,月亮升起来,天上没有一丝的云,天底下都是明晃晃的心花怒放的月光,安静的民房,油灯早灭了,都睡得那么香,那么沉。拐来拐去的街上,几条睡意朦胧的狗,困得快站不住也懒得叫。月光照着我住的二层,那雾蒙蒙的家槐,阒无人声的小院,位于一侧高拔的门楼,半掩的大门,被反光照亮的谷仓……突然之间怕一点没有了!自己化作高傲的飞鸟,在自由的富足的心无挂碍得飞翔。一切都是我的,一切都是无处遁形的安全。没有了,没有了……啥没有了?反正没有了,一种解脱的自由与释然……一觉到天明。

前几天外孙问我有鬼吗?心想知道又从画书上看到的。

“怎么问这个问题啊?”

“画书上看的。”

“有。但姥爷最喜欢捉鬼,并且像渔夫那样喜欢把能捉到的鬼放到瓶里,第二天炒菜吃。饭店里这东西多贵,只有贵客人才能吃上,普通人根本见不着,要是我有机会捉住捉住一个可都可就发大了。你知道鬼都藏在什么地方?”

“公园里。”

“真有?”

“别人说的。”

“好。姥爷要发了。”

我们弄了个瓶子,等到天全黑,出发捉鬼,并且还叮嘱不要告诉其他人。八点半我们出发了,平时胆小的外孙,见黑不敢出门,不知怎么突然胆肥了,领着我哪儿黑往哪儿钻。只要他说哪儿有我就兴冲冲的兴奋的冲上去抢头功,草丛里树荫里桥洞墙后,平常少有人去的地方找了个遍,什么也没有。

“怎么没有啊?”

“谁知道。不过不要紧,以后你听说哪有先告诉我,弄到了咱就发财,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不知怎的,从此么没了。



作者简介:

盛雷,男,高中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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