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傕赶跑吕布后,拥兵至南宫掖门,威逼献帝将凉州军“转正”。
献帝无奈,进封李傕为车骑将军、开府、领司隶校尉、假节、池阳侯,郭汜为后将军、美阳侯,樊稠为右将军、万年侯。还有兵变的“最大功臣”贾诩,迁为左冯翊。
朝廷认定的反贼摇身一变成了辅政大臣,可笑啊可笑,贾诩你满意了不?
在他的谋划下,李傕等接着做了三件事:
1、清算王允同党
王允执政后,以同郡宋翼为左冯翊,王宏为右扶风。
李傕担心二人起兵,以献帝的名义征宋翼、王宏入朝(李傕等欲即杀允,惧二郡为患,乃先征翼、宏)
此时的三辅民庶炽盛,兵谷富实,只可惜不久就被李傕等人摧残殆尽!
王宏劝说宋翼直接起兵:郭汜、李傕以我二人在外,故未危王公。今日就征,明日俱族。义兵鼎沸,在于董卓,况其党与乎!若举兵共讨君侧恶人,山东必应之,此转福为福之计也。
宋翼不从:虽祸福难量,然王命所不得避也。
皇甫嵩的一幕再度上演,汉室忠臣啊!
王宏只得遂宋翼一同受诏,到长安后,果被李傕收捕,后与黄琬一同处死,长安百姓闻之莫不流涕(翼不从。宏不能独立,遂俱就征,下廷尉。傕乃收允及翼、宏)
2、缓和与关东联军的关系
李傕以朝廷的名义升袁术为左将军、刘表为荆州牧,同时于初平三年(192年)八月,令太傅马日磾、太仆赵岐杖节镇抚关东。赵岐后来北上去调停袁绍和公孙瓒的战事,有兴趣的可以移步这篇:能让袁绍、公孙瓒罢兵、曹操主动让出三公之位的牛人是谁?历仕三朝的他为何四起四落?
最难对付的是朱儁这一路。
董卓专权时,朱儁曾起兵讨董,被李傕等击败。之后朱儁再得徐州刺史陶谦相助,陶谦联合前扬州刺史周干、琅邪国相阴德、东海国相刘馗、彭城国相汲廉、北海相国孔融、沛相袁忠、泰山太守应劭、汝南太守徐璆、前九江太守服虔、博士郑玄等人共朱儁为太师,移檄牧伯,同讨李傕等,奉迎天子(及董卓被诛,傕、汜作战,俊时犹在中牟。陶谦以俊名臣,数有战功,可委以大事,乃与诸豪杰共推俊为太师,因移檄牧伯,同讨李傕等,奉迎天子)
第二波关东联军的构成和第一次反董联军大不相同,徐州成为了主力军。
此时的陶谦,实力和威望何等之强!
李傕用贾诩之计,徵朱儁入朝,让他担任太仆,陶谦的计划就此失败(咱们分析曹操成功的原因时,反复提到一点,汉室这块金字招牌给了他太多助力! )
3、与皇甫嵩和解,同时踢出张济
对名将皇甫嵩,李傕表示了足够的尊重,让其担任太尉。
同属于凉州军集团的张济则被封为镇东将军,踢到弘农屯住。
朝廷格局变成了李傕、郭汜、樊稠三人共同把持朝政。
李傕、郭汜、樊稠被赐予开府之权,和三公合为六府。但凉州三府的大腿更粗,朝廷录用的顺序先从李傕起,郭汜次之,樊稠再次之。三公所举,终不见用。
相比董卓,这帮凉州武夫素质更差!董卓好歹表面上还敬重献帝,在李傕等人眼里,献帝就是个傀儡。
少帝刘辩的妃子唐姬被李傕掳获,李傕欲娶唐姬为妻,后经献帝斡旋,方才接回宫中,免受李傕凌辱。
李傕又举杀害少帝的罪人李儒为侍中,献帝不满:李儒之前为弘农王郎中令,迫杀我的兄长,应当加罪。
李傕反对:董卓所為,非儒本意,不可罰無辜也。
只要是他的人,皇帝也动不得。
更夸张的还在后面,献帝想发太府丝织给宫人制作衣服,李傕不同意:宫中有衣服,何必要再做?(宫中有衣,胡为复作?)
皇帝做衣服你也配管?!
这一年三辅大荒,谷一斛五十万,豆麦二十万。献帝下诏让将一百多匹厩马全部卖掉,又令御府大司农出两万匹杂缯,与卖马得来的钱一同接济长安的贫民。
李傕知道后又眼红了:我邸阁储偫少,强行把这些东西带到自己营中(乃悉载置其营)
董卓还知道任用士大夫治国,李傕等人只知道抢、抢、抢。
长安城内盗贼横行,李傕、郭汜发现不能控制,索性自己也下场抢劫,放纵子
士兵掠夺百姓财物。
城内人人相食,白骨堆积,污秽满路,吏民死者万余人。关中百姓受不了暴政,开始大逃亡,南迁到了荆州,汉中,益州等地,间接地为三国鼎立创造了较为平均的人口条件。
人口的大幅减少,使得关中在未来长达百年的时间无法再作为战略基地左右历史。
李傕、郭汜等祸乱长安两年(初平三年192年至兴平元年194年)后,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向他们出手了。
说来这帮强人还是他们的老乡,第五次羌乱的最后胜利者韩遂、马腾(关于第五次羌乱咱们后面还会长文分析)
董卓迁都长安后,为稳定后方,想了招祸水东引,邀请韩遂、马腾一同对付关东联军(卓之入关,要韩遂、马腾共谋山东。遂、腾见天下方乱,亦欲倚卓起兵),给出的条件是让叛军合法化,以朝廷的名义封韩遂镇西将军,马腾为征西将军(遂、腾率众诣长安,遂为镇西将军,腾为征西将军)
之后韩遂回了大本营金城,将马腾留在郿城。
马腾随后亲眼目睹了董卓被刺、王允专权、吕布出逃。他的野心再次被点燃,当初老子横行凉州时,孙坚、董卓也不过是小将校,李傕算个鸟!
现在这小子居然可以把持朝政了?他们做的,我就做不得?
一个字:干。
马腾随后拉拢侍中马宇、谏议大夫种邵、左中郎将刘范、中郎将杜禀等合谋,由杜禀在城内策应,马腾率军偷袭,干掉李傕等。
介绍下几人的背景:
种邵与李傕有杀父之仇;中郎将杜禀和贾诩不睦;刘范则是益州牧刘焉的儿子,刘焉后来还派遣一个叫孙肇的校尉率领五千蜀兵前来助战。
这无疑是老牌凉州叛军联合益州独立势力对后起凉州叛军的挑战,试图重新瓜分利益。刚回到金城的韩遂也马不停蹄赶回长安,参与阴谋(韩遂闻之,乃率众来欲和腾、傕,既而复与腾合)
因参与人成分过于复杂,事情很快泄露,杜禀逃往槐里(腾引兵至长平观,宇等谋泄,出奔槐里)
李傕联合郭汜先击破马腾,马腾大败,死伤万人后退回凉州(稠击腾,腾败走,还凉州),接着李傕包围槐里,连夜架梯攻城,孤立无援的杜禀被李傕斩杀。
担心马腾和韩遂卷土重来,李傕于是以献帝的名义赦免了参与此次叛乱的人,重新任命马腾为安狄将军,任命韩遂为安降将军。
但对于作乱的益州人,李傕就不客气了,刘范连同刘焉留在长安的另一个儿子刘诞都被杀掉(乱世,实力强才能赢得别人的敬重)
刘焉一气之下走人(焉痛二子,遂疽发背卒)。他的仓促离去,导致了益州的权力过渡发生巨大变数,捡了大便宜的刘璋随后上台。
转过年来,兴平二年(195年),消除外患的西凉军开始火并。
最先出局的是樊稠。
樊稠作战勇猛,之前曾一路将韩遂撵到陈仓,韩遂被追怕了,转头忽悠樊稠:我与足下都是凉州人,今天虽有些小摩擦,将来恐怕还会走到一起,天下之事反覆无常难以预料,不如行个方便,日后好相见哈(天地反覆,未可知也。本所争者非私怨,王家事耳。与足下州里人,今虽小违,要当大同,欲相与善语以别。邂逅万一不如意,后可复相见乎!)
樊稠粗中带细,被韩遂一语点醒,二人随后拉着手臂,说笑了很久。
一同追击的李利(李傕侄儿)将此事密报李傕:樊稠、韩遂并马说笑,不知说的什么,但看着关系很亲密。李傕因此怀疑樊稠私下与韩遂讲和而有异心(樊、韩骈马笑语,不知其辞,而意爱甚密。于是傕、稠始相猜疑)
韩遂这招离间计玩得漂亮,真要密谋什么,有必要当着几万名将士的面吗?他没想到的是,后来这招被曹操以彼之道用之彼身。
同年八月,羌人卷土重来,进攻三辅,郭汜、樊稠率军将其击败,斩首数万级 (冯翊羌寇属县,郭汜、樊稠等率众破之)
关中已经破败,又没有物资、兵员补充,还招惹各路强人虎视眈眈,樊稠第一个坐不住,打算出函谷关,离开长安这个是非之地(稠欲将兵东出关,从傕索益兵)
想散伙?没那么容易,李傕假意邀请樊稠以及与其关系密切的李蒙参加宴会,使外甥骑都尉胡封刺死樊稠、李蒙,随后兼并二人的军队(因请稠会议,便於坐杀稠)
干这件事之前,李傕没有跟郭汜通过气,郭汜素来跟樊稠关系不错,樊稠被杀,三将鼎立局势被打破,郭汜立刻就有了兔死狐悲之感。
双方撕破脸皮后开始对打,交战连月,死者万计。
郭汜与安西将军杨定合谋,计划将献帝劫持到营中。消息走散,李傕决定抢先下手,派侄子李暹统兵包围皇宫,大声呼喝迎天子。
太尉杨彪怒斥:自古以来就没有帝王待在人臣家中,行事应该合乎天心,诸君所作不合道理。
李暹懒得和他啰嗦,只回了一句,将军計定矣。
堂堂三公被一大头兵羞辱!
这还不是最丢脸的,杨彪等人连乘车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步行跟随献帝。哦,咱们的贾大人可是安坐车上,尊贵无比(是天子一乘,貴人伏氏一乘,黃門侍郎賈詡、左靈一乘,其餘諸臣皆步)
献帝离开后,李傕再无顾忌,放纵士兵入宫抢劫,将御府的金帛、乘舆、器服转移到营里,并放火焚烧宫殿、官府。
李傕的部下有很多羌胡兵,羌胡兵收钱办事,但李傕不懂治国,关中已经达到了“谷一斛五十万,豆麦二十万,人相食啖,白骨委樍,臭秽满路”的地步。能抢的也都抢光了,皇宫也被抢后,李傕你靠什么维持军队的给养呢?
这边绑皇帝,那边也不示弱,郭汜直接扣留了献帝派来劝和的高官(太尉杨彪、司空张喜、卫尉士孙瑞、太仆韩融、廷尉宣播、大鸿胪荣邵、大司农朱儁、将作大匠梁邵、屯骑校尉姜宣)
朱儁是帝国的元老功臣,要不是维护汉室的威严,他本可以不趟这趟浑水,一气之下死了。第二年皇甫嵩也病逝,加上前年在家乡涿县终老的卢植,平定黄巾之乱的三大名将就此全部陨落。
老一辈名将退场后,属于关羽、张辽、甘宁的时代就要到来。。。。。。
被李傕羞辱的杨彪豁出去了,怒斥:臣属互斗,一个劫持天子,一个劫持高官,你们这算什么事?
郭汜大怒,拔刀就朝杨彪砍去。幸好边上有人劝住,郭汜才愤愤不平地停下手。
三公被人身威胁,献帝日子也不好过。
盛夏炎暑,不能得冷水,饥渴流离。上以前移宫人及侍臣,不得以谷米自随,入门有禁防,不得出市,困乏,使就傕索粳米五斛,牛骨五具,欲为食赐宫人左右。傕不与米,朝餔上饭,何用米为?乃与腐牛骨,皆臭不可食。
饭都吃不饱的献帝大怒,想要呵斥李傕,被侍中杨琦苦苦劝住:陛下还是能忍则忍吧!(这货不是董卓,说干就干啊)
皇帝都吃不上饭,可想而知长安的物资匮乏到了什么程度。李傕手下的羌胡兵开始闹事,为安抚他们,李傕许诺给他们宫人妇女,羌胡也不傻,你刚抢完皇宫,哪还有财货美女可抢,慢慢也开始懈怠,打仗不出力了(於是李傕召羌、胡數千人,先以御物、繒綵與之,許以宮人婦女,欲令攻郭汜。羌、胡知非正,不為盡力)
献帝再遣谒者仆射皇甫郦,皇甫郦是皇甫嵩侄子,在凉州军人缘不错,加上郭汜也打不动了,于是同意和解。
皇甫郦将郭汜的意见转达李傕,李傕又开始蹬鼻子上脸:
吾有讨吕布之功,辅政四年,三辅清静,天下所知也。郭多,盗马虏耳,何敢乃欲与吾等邪?必欲诛之。多又劫质公卿,所为如是,而君苟欲利郭多,
今汜质公卿,而将军胁主,谁轻重乎?
这货还有脸说自己治理有功!
可怜了洛阳的百姓,先被董卓从洛阳强迁到长安,又被李傕祸祸南逃汉中、荆州。
三辅民尚数十万户,傕等放兵劫略,攻剽城邑,人民饥困,二年间相啖食略尽。李傕等人犯下的这些大罪,足以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后来李傕被梁兴、张横等击败斩首,对其深恶痛绝的献帝下令夷灭三族。将其首级高挂在许都。
皇甫郦听不下去:劫持天子,谁轻谁重呢?(今郭多劫质公卿,将军胁至尊,谁为轻重邪?)
知道李傕不讲道理,皇甫郦紧接着指出李傕内部的一个致命弱点:杨奉,白波帅耳,犹知将军所为非是,将军虽拜宠之,犹不肯尽力也。
杨奉原是并州白波军将领,董卓后来与白波军达成和解,杨奉在董卓死后又被李傕招纳,成为其麾下大将。现在杨奉都对你不满了,你还不收手?
皇甫郦说的没错,杨奉与侍中杨琦、黄门侍郎丁冲、钟繇、尚书左丞鲁充、尚书郎韩斌已经在暗中密谋,诛杀李傕。事情泄密后,杨奉率兵投向郭汜(傕将杨奉与傕军吏宋果等谋杀傕,事泄,遂将兵叛傕。傕众叛,稍衰弱)
李傕的实力大幅削弱,恰逢凉州军另一巨头张济自弘农赶回,劝和二人。百官的调停,李、郭二人可以置之不理,但是手握重兵的张济却不能不给面子,经过一个月的扯皮,几人达成如下共识:
1、李傕留屯长安
2、郭汜、张济、杨奉带着献帝东归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