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穆罕默德·戈兰尼是什么人?

文摘   2024-12-09 20:33   四川  

关于阿布·穆罕默德·戈兰尼,目前笔者在简中媒体上看到的信息,要么少得可怜,要么就是胡诌一气,完全是胡编乱造、典型的网络意淫产物。


本文将尽量准确、详细地介绍这位沙姆解放组织领导人的生平。


阿布·穆罕默德·戈兰尼,一般英文媒体里的名字为“Abu Mohammad Al-Julani”,中文媒体则多翻为“朱拉尼”,实际上根据阿拉伯文其姓氏应该英文翻译为“Golani”,中文应翻译为“戈兰尼”才是正确的。


根据其本人所述,“阿布·穆罕默德·戈兰尼”这个名字是个化名,他的本名是“艾哈迈德·胡赛因·沙拉”。因为家族来自在原属叙利亚、现被以色列占领的戈兰高地,所以取了“戈兰尼”这个姓氏以作纪念,从中也可一窥他对以色列的根本看法。



艾哈迈德·胡赛因·沙拉,1982年出生于沙特首都利雅得,是家里最小的男孩。其上面还有几个哥哥。


其父名为胡赛因·沙拉,曾是一名支持纳赛尔泛阿拉伯主义者的学生。


1958年2月,埃及和叙利亚合并为“阿拉伯联合共和国”,实际上更像是埃及把叙利亚给吞并了。

1961年9月,叙利亚发生军事政变,宣布解散和埃及的联盟,叙利亚改回原国名“叙利亚阿拉伯共和国”。叙利亚国内的纳赛尔支持者遭到清洗,胡赛因·沙拉也因此入狱。


胡赛因·沙拉后来被迫跑到伊拉克,并进入巴格达大学,大学期间,1967年以色列在六日战争中占领了胡赛因·沙拉的老家戈兰高地,于是他又跑到约旦参加了巴勒斯坦游击队,后来回到巴格达大学完成了学业。


胡赛因·沙拉大学毕业后一度回到叙利亚在石油部工作,然而哈菲兹·阿萨德上台后搞“纠正运动”,胡赛因·沙拉的泛阿拉伯主义理念和伊拉克学习背景最终使他只能跑到沙特去,在那里他继续从事石油产业工作,还写了好几本关于阿拉伯世界经济发展的书。


1989年,时任叙利亚总理马哈默德·祖阿比为了复兴经济,说服胡赛因·沙拉归国效力。于是胡赛因·沙拉举家来到大马士革,居住在该市有名的富人区——梅泽赫。


对于艾哈迈德来说,有一个为总理做顾问的父亲,还有一个在学校当教师的母亲,他是在衣食无忧的优裕家庭中长大的。


他的同学回忆说那时的艾哈迈德个子小小、衣着整洁,一副书生气,显得彬彬有礼,聪明、同时也很内向。


在他的青春期里,他曾和一个阿拉维派女孩相爱。然而一个出身逊尼派,一个来自什叶派,这导致了双方家庭的极力反对。一对恋人最终被迫分开。


2000年巴勒斯坦爆发第二次大起义,接下来又是2001年的9·11事件,这一切都给阿拉伯世界带来巨大的震动和影响,本·拉登成为阿拉伯青年心中的盖世英雄,也深刻地改变了艾哈迈德,他开始参加圣战者组织的秘密布道和小组讨论。2021年接受美国记者采访时,阿布·穆罕默德·戈兰尼直视记者的眼睛说:“如果有哪个阿拉伯人告诉你说自己当时对9·11事件的发生并不高兴,那他一定是在撒谎。”他还说,从他的祖辈开始,他们家族里就流着反抗占领者的血、心中存着爱巴勒斯坦的种子。


2003年,当美国政府表示要进攻伊拉克时,不只是圣战主义者、就连叙利亚政府也鼓励叙利亚青年前往伊拉克对抗美军。


在第二次海湾战争爆发前两个星期,艾哈迈德·胡赛因·沙拉到了伊拉克,并加入摩苏尔当地一个圣战者武装组织,这时艾哈迈德·胡赛因·沙拉正式成为了“阿布·穆罕默德·戈兰尼”。


2004年下半年,戈兰尼被美军俘获,辗转各个战俘营、拘留所,一直被关押至2010年年初。

戈兰尼凭借自己对摩苏尔本地传统、方言的掌握,成功让人相信他是伊拉克人,而不是来自伊拉克住外的圣战者。


戈兰尼被俘后的大头照


尽管戈兰尼后来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将自己当年在伊拉克圣战者组织中的角色描绘成一个无名小卒,但是根据美国中央情报局官员以及以色列媒体所说,戈兰尼在圣战者组织内部上升速度很快,而且和基地组织最高领导人扎卡维关系密切。


而在美军的监禁中,尤其是在布卡营中,戈兰尼结实了许多日后成为IS伊斯兰国大佬的圣战者,其中包括建立ISIL伊斯兰国的阿布·贝克尔·巴格达迪(当时美军被他的伪装身份所欺骗,以为他只是普通圣战者)。



2011年3月,叙利亚发生大规模反政府游行示威,旋即演变为内战。戈兰尼成功说服巴格达迪支持他回到叙利亚建立一支武装部队作为基地组织的叙利亚分支,像基地组织在伊拉克建立的“伊拉克伊斯兰国”这个分支一样。


据戈兰尼自己说,他当时计划带100人,但是大多数人反对他的计划,最终他只带了6个人和几十支自动步枪。


靠着这些以及巴格达迪每个月给他的5、6万美元资金支持,戈兰尼在叙利亚最贫穷落后同时又人口众多的依德利卜省拉起了一支数千人的武装部队,并于2012年1月官宣组建“努斯拉阵线”。


虽然戈兰尼称不会针对平民进行攻击,并为自杀性炸弹袭击辩护称“我们没有飞机、大炮,否则不会牺牲那些弟兄”,努斯拉阵线还是在2012年12月被美国政府列为恐怖组织,悬赏1千万美元追索戈兰尼。


到2013年时,努斯拉阵线已是叙利亚反对派武装当中最强大力量之一,甚至有能力给巴格达迪反哺百万美元。


然而,当巴格达迪要求努斯拉阵线和ISI伊拉克伊斯兰国合并以组建ISIL(黎凡特和伊拉克伊斯兰国,简称伊斯兰国)时,遭到了戈兰尼的拒绝。戈兰尼发表声明,努斯拉阵线效忠于基地组织和扎瓦希里(原领导人扎卡维2010年时已死),而非ISI和巴格达迪。扎瓦希里居中调停未果。


2013年年中,巴格达迪派兵进入叙利亚,不但攻击叙利亚政府军,也攻击反对派武装。


10月,扎瓦希里下达命令,所有叙利亚境内圣战者一律听从努斯拉阵线指挥。但巴格达迪拒绝接受这个命令,继续兀自在叙利亚境内攻城略地。


2014年2月,扎瓦希里发表公开声明:基地组织断绝和ISIL的关系。而此时叙利亚境内反对派武装也联合起来抵抗ISIL的扩张。


戈兰尼对努斯拉阵线内部进行清洗的同时,也和ISIL发生了激烈冲突,将ISIL挡在了依德利卜省之外。



2015年5月,戈兰尼接受了一次半岛电视台的不露面采访。



在采访中,戈兰尼称:

他们并没有攻击西方国家目标的计划,他们的首要任务是推翻叙利亚阿萨德政权,和真主党以及ISIL作战;

战争结束后,在建立“一个伊斯兰国家”之前,会咨询所有人的意见;

尽管在伊斯兰教义中阿拉维派是异教徒,但这场战争不是对阿拉维派报复,只要阿拉维派放弃和伊斯兰教义相抵触的成分,努斯拉不会针对阿拉维派。


但到了同年10月,随着俄罗斯介入叙利亚内战,对反对派武装盘踞地进行狂轰滥炸,戈兰尼开始号召攻击阿拉维派聚居地,并号召穆斯林任意攻击俄罗斯平民。



2016年7月,戈兰尼通过一段录像宣布“努斯拉阵线”正式改名为“沙姆征服阵线”,并称“沙姆征服阵线”和所有叙利亚外部实体都没有关系,这也是戈兰尼首次公开露脸。



这可能是为了安抚组织内部的叙利亚民族主义者,这些人对外来势力都相当敏感,并不拘于美国、俄罗斯、伊朗、土耳其,对基地组织也持排斥态度,另一方面可能是为了重塑自己的外界形象,被美英俄土都列为恐怖组织,对组织进一步发展很不利。


然而这也意味着戈兰尼官宣脱离基地组织。

戈兰尼也的确对内部进行大清洗,清除掉基地组织的死忠粉,进一步了巩固自己的地位。



2017年1月,戈兰尼更是响应阿布·贾比尔·谢赫组建反政府大联盟的号召, 宣布解散“沙姆征服阵线”,加入这个新的大联盟——“沙姆解放阵线”(HTS)。几个月后,戈兰尼取代阿布·贾比尔·谢赫成为“沙姆解放阵线”领导人并成为新成立的“叙利亚救国政府”首脑埃米尔,阿布·贾比尔·谢赫则出任议院议长。


对于努斯拉的这种改头换面,美国政府并不认账,并公开宣称“不管使用什么名字,加入哪个团体,沙姆解放阵线的核心就是努斯拉,不会改变对其恐怖组织的定位”。


戈兰尼曾致信美国政府请求调整政策,但是美国政府不屑一顾。时任美国驻叙利亚大使在面对媒体提问时说:“我们为什么要理他们呢?”


虽然美国政府油泼不进,土耳其政府却另有打算。


眼见着叙利亚临时政府每况愈下、叙利亚自由军盛况不再,土耳其人发现了戈兰尼的过人之处:在和基地组织、ISIL对抗之余,戈兰尼致力于和土耳其政府以及叙利亚自由军修好,尽管戈兰尼向来不承认叙利亚临时政府;而且他将依德利卜省管理得还不错,收得上税、发得出军饷,还能为百万的难民提供水电、食物、基本医疗和教育,这个叙利亚最穷的省份成了叙利亚发展最快的地方。


大学期间学习媒体专业的戈兰尼,在2020年中更是开始通过媒体打造自己亲民和温和形象,跟德鲁兹人和解,拜访慰问库尔德人;2021年更是首次接受美国媒体面对面专访,这次不再像2015年接受半岛电视台采访那样藏着脸了。

在这次采访中他还亲自开车带记者去居民区和难民营参观。


自然,戈兰尼的统治下也有很多问题:税收过高,贪污腐败,镇压异议者,酷刑等等。


就在2024年3月,依德利卜省爆发了示威游行,示威者喊着“戈兰尼下台”的口号,一如13年前针对巴沙尔的口号。4月份英国著名《经济学人》杂志还以《对叙利亚又一名独裁者的抗议爆发》为题发表了相关文章。


针对这次抗议,戈兰尼做出了一些妥协。他释放了许多此前被关押的异议者和反对派,并承诺举行地方选举、增加工作机会。


而在今年11月底开始的胜利大进军中,戈兰尼竭力展示自己开明派的一面,攻下阿勒颇后,戈兰尼指示部队“不要吓着孩子”、并宣称“多元化是一种力量”,HTS的电视频道上播放着城中基督徒照常做弥撒的影像,阿勒颇的一些市政服务也迅速得到恢复。


在12月6日戈兰尼再度露面接受美国媒体专访,只不过上一次是PBS,这次是CNN。在采访中,戈兰尼针对自己曾服务于ISI和基地组织的经历,说“人的思想是会改变的。二十岁和三十岁的想法就不一样,到五十岁就更不一样”,他还誓言会保护少数族群,称所有人都有同等权利。


然而从采访中可以看出,戈兰尼仍然想要建立一个“沙里亚”法统治下的伊斯兰国家,在他看来,外界害怕沙里亚法和伊斯兰教,不是因为有些人、有些国家实施了并不符合伊斯兰真正教义的措施,就是因为有些人对伊斯兰教有偏见、产生了误读。


如今,沙姆解放组织已占据大马士革、霍姆斯、哈马、阿勒颇这几个叙利亚最大的城市,戈兰尼宣布叙利亚总理贾拉利将会暂时监管政府直到完成权力交接。



戈兰尼这位善于变通、身段柔软的枭雄,到底是会恢复其原教旨主义的圣战者本色,还是继续灵活务实作风,这不仅取决于叙利亚内部各方势力,也要外部的世界各国能对他施加多少影响力,我们且拭目以待。



下一篇我们将讨论叙利亚局势的可能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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