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7日,沙姆解放组织开始攻击叙利亚第三大城市、战略重镇霍姆斯,进一步逼近大马士革。有新闻说伊朗大使馆在撤离,而巴沙尔·阿萨德也已经准备离开大马士革。也许读者朋友看到此文的时候,霍姆斯已被攻下。
这离沙姆解放组织攻打阿勒颇仅仅过去了十天时间。
就在不久前,人们对沙姆解放组织的评估还是最多有两万名战斗人员,而叙利亚政府军则有二十万。
并且,除了受到土耳其的暗中支持,沙姆解放组织是被联合国、欧盟、美国、英国等国际组织和国家列为恐怖组织、遭到打压的。美国政府还悬赏一千万美元捉拿沙姆解放组织领导人阿布·穆罕默德·朱拉尼。
叙利亚政府军那边则有俄罗斯、伊朗等国的大力支持,即使不算真主党这些代理武装,俄、伊还各有数千名军人驻扎在叙利亚境内。
力量对比原本是巴沙尔政权这边占有较大优势的,然而现实却是叙利亚政府军不堪一击,沙姆解放组织的进攻却势如破竹。
人们不禁要问,沙姆解放组织何以突然之间变得如此厉害?
此前笔者已写了《叙利亚反对派武装到底是什么来头》,对沙姆解放组织做过介绍,今天再来尝试分析一下沙姆解放组织突然崛起的原因。
从外部环境来说,首当其冲的是巴沙尔政权的持续削弱。
本来,这个民心尽失的政权应该在10年前就被推翻,但是俄罗斯和伊朗直接派兵介入叙利亚内战,给巴沙尔政权强行续了命。
ISIL伊斯兰国的搅局又让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国家投鼠忌器,不敢全力以赴帮助叙利亚反对派一鼓作气推翻巴沙尔政权,生怕再次制造出权力真空、让极端组织有机可趁。当然,这其中还有叙利亚反对派派系林立、良莠不齐和不想和俄罗斯发生正面冲突的原因。
而在这几年的苟延残喘中,巴沙尔并没能趁机整顿叙利亚的经济、政治和军事。叙利亚政府军至今要依靠俄罗斯和伊朗的军事支持,才能和反对派武装进行战斗。
可是近年来,俄罗斯陷入乌克兰战争泥潭,瓦格纳雇佣军又曾经历普里戈津叛乱,俄罗斯在和乌克兰这个顽强的对手角力之时,实在没有多少余力顾及叙利亚这边。伊朗那边则遭到以色列的痛击,伊朗的代理武装真主党在黎巴嫩几近覆灭,对叙利亚局势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另外,2016年底,巴沙尔曾从反对派武装手里成功收复阿勒颇,库尔德武装的协助不可或缺。但在之后的2017年,巴沙尔拒绝接受俄罗斯的提议、给予库尔德人充分自治,从而让俄罗斯人和库尔德人深感失望。
如果巴沙尔和库尔德人结盟,不但会使巴沙尔多一个重要的军事奥援,而且会让沙姆解放组织和叙利亚国民军面临两线夹击。巴沙尔、沙姆解放组织和叙利亚国民军、库尔德人有点类似叙利亚版的三国。
巴沙尔自恃有俄、伊强力外援,不将另两方放在眼里,却没想到外援也有疲软的时候。
眼下正是巴沙尔政权最虚弱的时候,因而又反衬出沙姆解放组织的强大。
但是,沙姆解放组织的表现强悍绝不仅仅是因为对手变弱了,他们自身也确实变得更强大了。
首先是他们接受了土耳其的强力支援。
其实在2017年沙姆解放组织刚成立的时候,因为阿布·穆罕默德·朱拉尼原先领导的“努斯拉阵线”被包括土耳其在内的各国列为恐怖组织,所以对于以“努斯拉阵线”为骨干组建的“沙姆解放组织”,尽管阿布·穆罕默德·朱拉尼多次强调这个新组织已与基地组织没有关系,土耳其仍是是以“恐怖组织”视之的。
但是,“沙姆解放组织”很快通过各种手段和土耳其修好。土耳其政府也认识发现这个组织是帮助对付基地组织和ISIL的好帮手。
在土耳其政府对叙利亚反对派当中最温和的、也被多国所承认的“叙利亚临时政府”越来越失望之后,土耳其政府开始更多地支持沙姆解放组织所成立的“叙利亚救国政府”。
叙利亚临时政府2012年在土耳其首都伊斯坦布尔由叙利亚最大的反对派联盟“叙利亚全国联盟”所建立,目前总部在叙利亚境内的阿扎兹。
叙利亚临时政府属下“叙利亚国民军”前身是“叙利亚自由军”,由叙利亚政府军前空军上校里亚德·阿萨德等人建立,在叙利亚内战开始阶段一度是叙利亚境内最强大的反对派武装。
然而尽管叙利亚临时政府受到国际上比较广泛的认同,有着美国、土耳其等北约国家的支持,情况却是每况愈下。2017年8月,因经费问题,叙利亚临时政府宣布从该月起其工作人员全部义务工作。
值得一提的是,“叙利亚自由军”建军元老、原领导人里亚德·阿萨德在2017年加入了“叙利亚救国政府”担任副总理,负责军事。这相当于三国里蜀汉的领军人物姜维投靠了曹魏,让人惊诧莫名、咋舌不已。
“扶不起的阿斗”,可能是土耳其对“叙利亚临时政府”的最大感受。因此“叙利亚救国政府”就显得可爱起来了。
而阿布·穆罕默德·朱拉尼一面撇清和基地组织的关系,镇压忠于基地组织的原“努斯拉阵线”成员,而且基本肃清了其所控制的依德利卜省内基地组织和ISIL伊斯兰国的地下组织,另一方面他允许基督教徒去教堂做弥撒、妇女不穿罩袍、不戴面纱,并屡次宣称应公平对待少数族裔和其他宗教信仰者,以此打造“开明派”形象。
昨天阿布·穆罕默德·朱拉尼接受美国CNN独家专访时,也再次强调自己已经有所改变、摒弃了圣战组织的极端政策,还表示即使是基督徒和其他少数群体也能够在他们的统治下安全地生活,美国将其列为恐怖分子“主要是政治的”、“错误的”,并敦促人们根据行动而非言辞来评判他。
阿布·穆罕默德·朱拉尼
另外,沙姆解放组织虽然不承认“叙利亚临时政府”,以往和叙利亚国民军也有过冲突,但后来越来越多的是拉拢而不是对抗。此次针对巴沙尔政权的大攻势,据说就有叙利亚国民军配合甚至跟随。
按照中国人的习惯说法:阿布·穆罕默德·朱拉尼的“统战工作”成绩显著,围绕“推翻巴沙尔政权”这一共同目标,有效地“团结了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兼且,沙姆解放组织控制下的依德利卜省有大约两百万逃难者,有接近五十万名学生,据说还建立了自己的军校。这些为沙姆解放组织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战斗人员储备。只要土耳其提供足够的武器装备,沙姆解放组织应该可以拉出一支十万人的大军来。
虽然在接受CNN采访时,阿布·穆罕默德·朱拉尼没有透露他们到底有多少人,却强调了他们的战斗人员经过几年的整训,在战斗力、纪律性上有了极大的提高。
12月5日战争局势图
浅色:叙利亚政府,
淡紫色:库尔德人
灰色:美军缓冲区
红棕色:叙利亚救国政府
青色:叙利亚临时政府
沙姆解放组织的强大,现在已经是无人可以否认的了。
眼下最大的悬念是他们能否攻下大马士革。这很大程度上要取决于俄罗斯和伊朗还愿不愿意为了给巴沙尔政权续命再拿出些老本。对巴沙尔来说,则已是命悬一线的时刻。
而在拿下大马士革后,美英等国将不得不就如何对待阿布·穆罕默德·朱拉尼和沙姆解放组织做出抉择。
美国已有过不少这样的教训:很多武装组织,打江山时温和面孔、开明做派,说“我不是美国的敌人”,取胜了便使出决绝手段、冷血残酷,丢下一句“拜拜了您哪!”
所以,他们不敢相信阿布·穆罕默德·朱拉尼的转变是真实的。另外一层担心则是,多数人族群夺回曾由少数人族群把控的政权后,往往会发生更激烈的族群冲突,这在世界上是有很多先例的,如卢旺达、斯里兰卡等国。逊尼派占叙利亚人口70%多,什叶派占叙利亚人口13%,但政权长期由巴沙尔和政府军所在的什叶派中阿拉维支派所掌控。
然而,如果阿布·穆罕默德·朱拉尼接下来使出一招“鸠占鹊巢”,将“叙利亚救国政府”和“叙利亚临时政府”合并,并且仍然是以“叙利亚临时政府”的名义,可能美英等国更要头疼了。
长远来看,如果阿布·穆罕默德·朱拉尼和沙姆解放组织取得全国政权,他们怎么样和库尔德人相处就成了最重大问题。
土耳其政府视库尔德人为眼中钉,必欲除之而后快,沙姆解放组织若允许库尔德人完全自治,必定招致土耳其政府强烈不满;若是和库尔德人打起战来,那么则可能会演变为土耳其和美国的代理人战争,因为库尔德人是得到了美国政府的大力支持的。
因此,尽管目前看来,形势一日千里,但叙利亚人民要实现长久和平,恐怕还有漫漫长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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