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易 | 21岁:Welcome to the Real World

生活   2022-08-12 22:36   浙江  


复盘自己很难,疙疙瘩瘩,写得并不很顺畅,就当做我在自言自语唠嗑吧(结果写了五千多字)。大概是因为疫情,今年的我变得更加分裂了,但每次想来想去最后的结果都是和自己和解。


21岁,希望自己、也祝愿大家都能做更加自洽的人




索引:


01 世界崩溃了,锚点在哪里:一些流水账式牢骚,疫情之下的风雨飘摇和个人力量源泉

02 Welcome to the real world:一些我觉得非常重要的思考

03 既是A也是B,守住你的ABC:关于个人成长



一、世界崩溃了,锚点在哪里


这是一段“流水账”。


8月10号晚上,我想搞清楚自己情绪的来由。顺着江边乱走,我看见远处江上漂着一只筏,有人在上面,明暗交界处隐约一个用手撑竿子的轮廓。盯着看了一会,我继续走,耳机里放着《尘埃》,偶尔仰起头也不抗拒公园里迎面朝眼睛照过来的灯,第一次发现怎么这么刺眼。再往前,有个大叔蹲在路边摘水泥缝隙里的杂草。等红灯过了,我穿马路顺着螺旋梯去桥上,直接到江面中间,可以看到小城最繁华夜景的地方,靠着栏杆吹风,又因为恐高有点发抖。车子呼呼开过给人桥体在震动的错觉,我害怕,又下了桥,在瓯江水南的江边长椅上看月亮,坐了一个小时,发呆。


每次生日我都习惯性地写点东西,当作自己送给自己的仪式。今年写之前,我翻了翻上一年的二十岁推送,觉得那时候有些幼稚、搞笑和矫情。或许是因为上海疫情,或许是因为我的大三,或许也是因为这几天的新闻,还有自己经历了一次“不被选择”,短暂陷入一个情绪低谷。


经历了几个月前的封控,我常常通过逃避、转移注意力来治愈自己,总是会比别人花更多时间在“安抚自己”的过程上,没有办法和身边一些很棒的朋友一样管好自己的同时还帮社会做一点有用的事情。顾不上,又很内疚。


纵使这样,自私一点,好像也没办法根治疫情和环境带来的影响。太伤了。


理性告诉我,大环境不行,追求稳定确实是上策,躺吧,不要放太高期待在哪里。什么自由,都是狗屁。


可是情感让我没办法低下头,想躺,可是又不服。这种意志很顽强,我觉得我是属于外面的,是那种“生活在别处”的人,就像上一篇推送里说的克萨维尔一样,总是从一个梦转到另一个梦,从一片风景切到另一片风景,想着“家在未知的地平线开启之际”。


怎么办呢?

——你试图在极其狭小的空间里寻找一条相对稳妥且有那么一点可能实现的路径,你给了自己一个至少能过去追求的理由,但可怕的是你开始把它当成目标之后,后来有一天发现对方连机会都不给你。

——你知道“不被选择才是常态”,但你还是忍不住会问,为什么会被拒绝?是不是我哪里有问题?


有些勇气也在这个过程中消磨掉了。好像不断有人在你耳边说,你不行,你不够好,你不如别人。我害怕再次被拒绝,而这样想的结果只是内耗。



这时身边的人一再重申这个时代的“至理名言”:

    “女孩子还是稳定一点”

    “去考公务员,去当老师……都可以”

    “安安稳稳的,对家庭来说也是最好的”

    “像记者这样的工作,国内或者国外跑来跑去,太累了,不太适合女孩子”


女孩子,女孩子,女孩子……也对。看看社会新闻,哪一条不在告诉你,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变得顺从、寻求稳定的重要性?


也不只是对于女孩子而言。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我因为被夹在庸庸碌碌的现实和自己难以实现的野心之间而感到痛苦。世界崩溃了,自我崩溃了。


后来十号那天晚上老巫婆跟我说,你不能总是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她之前就老向我提“自我贬损”这个词,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每次我就回应“欸欸欸,对对对”,心里想的却是“我这次哪有(贬损)”“我最清楚自己的能力了”“不行真的不行。”


事实上,“怀疑-尝试-怀疑-尝试”,反反复复很多次,我确实意识到一件事情,我从来不是一个自信的人。各种场合,我“擅长”反思,尤其是反思自己,然后陷入泥潭,而大量负面社会新闻也会加重自己内心的这种混乱感——怎么回事,你没有贡献任何价值,自己也弄得一团糟?


有没有可能,其实不是你不够好、不够努力,而是世界乱了?


失序、撕裂,原有的世界观崩塌,你解释不了世界的现象,也没办法对生活形成稳定的预期,所以你也失控了。或许这就是疫情发生后这个时代的症候,不稳定感弥漫到了每个人的身上。


幸运的是,我回顾二十岁这一年,发现每次自己在摇摇欲坠的时候总会被“托住”。去年冬天在516自习,顾宝告诉我“有信心”在韩语里面发音大概是“恰信一搜”;元旦前猪排塞给我个信封,里面还夹了一条《奥利奥历险记》,漫画中的奥利奥想变成钢铁但总有碎掉的时候——奥利奥本人有种心里哪根线被狠狠扯了一下的感觉;疫情中有一天寝室里只有两个人,我憋了很久,在老巫婆面前彻底发泄一回,哭了出来;昨天,我妈在微信上给我发了条消息,“妈妈希望你们开心”……有很多类似的琐碎细节。



我太需要这种力量了,人与人之间联结产生的力量,孤立着看好像很小,但都很珍贵、很重要,伴着我度过了疫情中最艰难的时刻。


还有一件句话很想写在这里,它是最根本的。


今年五月有个晚上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面临的情境像是被打乱了的扑克牌,预先的设想被推翻,不知道从何开始重新规划,于是焦虑到半夜睡不着。不只是我,那几天好多同学以及20级的朋友们也因为实习的问题产生了很多情绪。后来glb给我发了条消息——“你才是所有时间空间重叠交错混乱中唯一能够确定的锚”。




脱离了当时的语境,这句话也平平无奇,但在那个时空,它确确实实使我飘摇的内心之船稳了下来。挺神奇。


想太多未来在这个变化太快的世界似乎有些不切实际,未来太远、太虚妄了。你看得到镜子背后的东西吗?你只能抹掉镜子上的水雾,重新去审视自己的映像。能控制的只有你,只有你,在当下,在这个空间。


回到每一个“此时此刻”,就算面对窗户,或是站在露台上也能“敞开”——不管未来如何,“会浪漫地生活,也能从容应对需要严谨的时刻”(翁之颢,2022),是我们作为个体唯一能够尽力去把握的东西了。


“把那些虚大、虚假的东西给它戳破。”(项飙,2022)



二、Welcome to the Real World


读到这里,你可能会发现,这篇推送,在使用第一人称和第二人称之间摇摆,也在叙述外界的混乱和个人的危机之间摇摆。事实是,把注意力收束到自己身上以减少外界负面信息的摄入,这种尝试是一种徒劳,思考的过程中你会不断发现世界在你身上的烙印。


你和这个世界是什么关系?你能为这个世界带来什么?


作为一个新闻学系的学生,这一年里,我感觉自己变得更加“现实”了。面对应然和实然之间的落差,我现在更习惯于摘掉“理想”的标签去认识新闻学、新闻行业本来的面貌,在其基础上去试探现实的边界,更加有弹性地做出一些探索——太佩服那些还在业界,或者不在业界但是以各种方式回旋的前辈和同伴们了。理想主义的本质没有丧失,而是以另一种方式学着伸缩,更好地和现实和解,用冷静的思考、具体的行动消释现实中所谓“新闻业危机”带来的恐惧和不安。


当然我不知道这种说法会不会被认为是一种理想被消磨掉之后的好听的借口,或者说,心理安慰。可能也有一点吧,随着人的成长,变得不那么激烈了。


前几天前我读到正面连接和许知远的访谈还有谷雨采访项飙的两篇稿子,有些想法让我挺有共鸣的。


许知远变了很多。他以前给我的印象是,非常坚守他自身的一些价值观,这种坚守似乎也带有一些非常理想化的或者是有点知识分子式的清高。具体表现浅显些可能会体现在,向别人表达意见、交流时常常会带有质询的味道,不是那么柔和。看了访谈,我觉得他已经接受了自己固有的价值观和这个时代多数人的碰撞,就像他说的,必须得承认很多时候的事与愿违“你希望成为A,但你是B”。


然而这种碰撞后来没有变成他和世界的分歧点,反而变成了对话的契机。他说自己开始去反省过去的傲慢,“尊重的那些价值非常重要,但那些价值不运用是僵化的,随着时代的变化,应该找到新的呈现方式和表达方式。” 毕竟,每个人都没办法脱离这个时代的塑造。


有时候我也觉得人慢慢地去接受这些东西不是说是变得世俗,反而是对这个世界有了一定体悟之后看得更加透彻了。可能我用“接受”这个词也不太妥当,更像是去“理解”,理解不是简单的接受。比如,金钱确实是当下社会很重要的语言,没必要抗拒,相反,理解了这种语言,你才有可能去理解这个世界的各种关系,才有可能更好地传递出自己的想法,再去对话


在这个时代,没有行业能离开“对话”,个人观点的表达、公共问题的解决,有赖于对话。对话也意味着,可以允许更多的可能性的存在。一个问题的答案,一个人的人生轨迹,不再“一定要……”而是“这样也可以、那样也可以”。你可能在多数人看来是B,你的B面会得到时代里更多人的认可,可这并不妨碍你也去成为A,或者你想再去尝试的C。


许知远上了综艺,但他是上过这个综艺的嘉宾当中表现得最自然最松弛的那个;许知远开始尝试商业化,但他觉得自己依然是“有理想的一部分人”;许知远渴望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严肃的作家,他花了三年写的讲梁启超的书没有获得很高的关注,但这并不妨碍他去写。


在我读到访谈的那几天,我正好还看了2020年清华取消新闻本科教育之后相关学者的论坛记录。印象很深的是,杜骏飞教授提到他并不觉得新闻人才外流全然是一件坏事:“传媒行业培养的人才,泛化和嫁接进其他事业领域也很好。中文系并不是都培养作家的,学生毕业后也并不是都做文字工作;法律系培养的学生也不是个个都做律师的。”


我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思考过。新闻学院毕业的学生不愿从事新闻工作是社会的悲哀,但其实,另一个极端,说新闻学院毕业的学生一定要去搞新闻,未免也很狭隘。正像同一个论坛上潘忠党教授说的那样,新闻教育的逻辑不在于为已知的新闻业如何运作提供“打工仔”,而在于为“为全社会展开明亮的对话”提供一种有媒介素养、有分析能力、有人文情怀、有正义公平信念同时又有不同媒体平台的操作技能、适应不同的媒体平台且有创业精神的人才。


进一步说,不论是社会科学的学术研究还是媒体实践,意义究其本质应该在于从微观层面去触动个体对世界的理解和对生活的认知,是那种需要由对话带来的广泛的触动,而不是技术层面的。在这里再引用一段项飙的观点,“提供一些思考工具,做记者的、做研究的、艺术家,指出现实的荒谬性,把一些原来认为是神圣的、不可摧毁的、不可震动的东西,变成一个可嘲笑的对象,至少是可以分析的对象,这本身就会给你力量。”



三、既是A也是B,守住你的ABC


北大中文系毕业的博主 “折枝做梦”之前在微博发过一段话:


“人是很难改变的,人不会从ABCD变成EFG,只会从ABCD变成ABCDEF,守护好你的ABC,就是护持住你的核心。再去用EFG解构你的缺陷和空白,直面你的懦弱与逃避,离开你的自尊和体面。”


也许,“守护好你的ABC”的前提其实是对独特性、有别于他者本质的自我确证,这大概也是人的本能,你总不免去想,“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为什么“我”会是“我”呢?



摘自昆德拉《不朽》


前几天在班级生日推送里读到了朋友们写的祝福,发现大家对我的印象出奇地一致,不禁会想,“哦 原来我是这样的!”


惊呼:可太懂我了!


实际上我心中的自己还有另外的样子。譬如,我会把自己定义为一个爱胡思乱想的非行动派(意思是通常说的比做的好),一个三分钟热度的海王(真是做什么都有点兴趣都想尝试但..),一个嗜灵感如命需要雨天和疼痛刺激感知的,一个典型的enfp拖延症患者……


对了,我还是个容易焦虑的轻微强迫症...


烦!爱焦虑就焦虑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不焦虑了!笑)


之前好多朋友还会问,你是不是以后会去做记者呀?现在媒体环境这样了,你还愿意做新闻吗?


我想关于这个问题,我的回答可以很肯定——我一定会去做记者,但又不那么确定——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记者以及会做多久。大学让我打破了理想主义的滤镜,更多偏向于在现实的范围内做些伸缩吧,不是妥协和退让,只是放下预期变得更有弹性了。


不过,有机会的话感兴趣的工作都先尝试一下似乎也还不错?你是A,也是B、C,也许,还会开拓出更多的可能性。谁知道呢?


最后,回到这一年的个人成长。20岁的我渐渐意识到人有很多的欲望和不甘,但总是缺乏“理解”和暂时接纳落差的坦然;意识到有时候爱别人比爱自己更容易,爱自己常常附加了更多条件。


大三很累很难,结果并没有特别如意,不过,至少通过课程用心地独立或者合作创作了自己的作品,这就够了。比如《城事》杂志、居委会数据新闻、纪实摄影作品集,不一定成熟,但是我很喜欢。田野课是这一年里对我来说影响最大的一门课,关乎用双脚丈量城市空间里面的一片区域,关乎普通人物的事实和记忆【田野手记】;因为纪实摄影工作室,我对摄影有了更多的认识和感悟,也开始更多用陌生化的眼光发掘“附近”、向内思考(疫情中的纪实系列我会努力开学前连载完!)。


去年生日,我思考自己得出的关键词是“知惑”,明白了困惑和好奇是个人生命轨迹中有力的存在。

今年,我意识到我就是一个很难满足、容易焦虑,需要不断寻找新鲜感、挖掘附近的人——也是一个会情不自禁地创造和人、物、空间的联结的“关系性的存在”。


疫情封控的两个多月,慢慢学着厘清真正重要的人和事物,尽管在很多地方做得依然不太好。谢谢相互支持和陪伴的朋友们,更要感谢我的家人,因为疫情,我们之间的关系更近了。希望在未来能一起书写更多的故事。


想要说的东西大概就这些。结束前,附上一张20岁军训时候拍的照片,不打码了。没戴眼镜,笑得有些憨,却是经历上海疫情前,面向阳光、最松弛的样子。


Welcome to the real world ,继续去认识自我、感受世界吧




彩蛋:今天收到的两幅画!

啊啊啊我超级超级喜欢顾宝的这幅画呜呜呜忍不住想放上来捏O(∩_∩)O


评评理,这像我吗?(虽然好像有一些要素)

某猪排的回复如下:


雪泥爱吃奥利奥
说梦话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