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作者 | 达康
近日农夫山泉董事长钟睒睒炮轰张一鸣,“不要以任何所谓‘避风港’原则进行搪塞,立即撤除对我的个人名誉权的侵害的言论、图片,并向我个人和我家属道歉”。“我在等待你们诚恳的道歉!我在等待。”截止目前为止,张一鸣及其平台对此沉默以对。
张一鸣沉默,肯定有他的理由,比如依避风港原则,他可能认为自己享有豁免权;他也可能认为,这是公司行为,并非他个人行为,既是公司行为,他个人就是有限责任,他躲在公司的挡箭牌下,伤不到他。就算是对他单独提起诉讼,收集起来的证据,也只是平台上内容生产者的谣言攻击,并非张一鸣所为,他甚至都不是一个署名的“责任编辑”,就像张一鸣曾经说的:“我们不创造内容,我们不发表观点”,那么张一鸣所负的连带责任是什么,需要专业的法律辨析,而张一鸣选择了沉默,拒不道歉。
这是不是就可以认为张一鸣及其实控的平台毫无责任了?显然不是,平台的内容不是张一鸣及其平台生产,但是,内容生产者生产出来的内容,有没有影响力,却是张一鸣及其平台能够决定的。他们可以让一些内容产生巨大影响,也可以让一些内容石沉大海,那就是给不给内容以推荐的问题,这个是他们可操作的。
问题,谁能证明某一个内容就是张一鸣及其平台给流量的呢?谁看到了他们亲手做了此操作?这仍是取证难的问题,既然取证难,则定损也难,立案更亦难。事实,流量推送可能根本就不是人为操作,而是算法处理,通过计算机软件来实现。算法处理的目的是榨取数据和信息的剩余价值,将其认为有价值的数据和信息加以利用,为平台谋取利益,比如收集海量的熟人数据和信息,就可以用算法实现大数据杀熟;比如收集海量的具有争议性、蛊惑性、情绪性的数据和信息,通过算法推送,给予流量加持,以汲取最大的流量,流量无疑是平台获利益的重要手段。
在以利益为核心的设计下,强大的算力技术成为实现商业目的的利爪,为了逃避监管,算法首先是暗箱化操作,算法无透明度可言;其次,为了商业利益的最大化,算法必然“私利化”,没有公平正义可言,而是歧视性对待;再者,不受监督的算法必然滑向违法违规之路,侵害个人隐私、个人名誉等等,换言之,就是算法实施违法违纪的数据处理行为。
回到钟睒睒、农夫山泉事件上,哪怕是不实事实,谣言,人身攻击,也被强大的算法强有力支持,从而形成舆论风暴,飓风之下,催枯拉朽,片瓦难存,这就是置身网暴之下钟睒睒的现实,在持续被“网暴”近180天后,农夫山泉的市值蒸发近2100亿港元;而持有农夫山泉近83%的股份的钟睒睒,个人财富也缩水近1800亿港币,这种无妄之灾,平台算法不能不说是罪魁祸首。
这一大波流量,平台肯定吃得流嘴流油,然而,一将功成万骨枯,平台成了赚钱的公司,却忘了自己同时是一种互联网基础设施。什么是互联网基础设施?就是它是互联网上公共生活服务的设施,它是企业,单位和居民生产经营工作和生活的共同的物质基础。作为基础设施,它具有一定的公共性,事实上,抖音、今日头条,都有数亿的用户在上面工作和生活,已经是非常重要的公共设施,既是公共设施,就不能只作单纯的盈利公司看待,不能单纯追求商业目的,而不负公共责任。
这里的公共责任,就是当张一鸣的平台成为基础设施时,它虽然不是媒体,但它必须是有价值观的,有公众利益服务责任,要鼓励精神追求,而不是只上像张一鸣所说的,“我们更关注信息的吞吐量和信息的多元”,无论如何否定平台不是媒体,平台就是具有媒体形态和功能,这是不能否定的。
张一鸣坚持认为他的平台不是媒体公司,只是一家科技公司,是为了解决信息分发问题而创办的,这是一种精明的诡辩——媒体也是信息分发的渠道和平台,否认是媒体公司,就是为了逃避相对应的监管——媒体监管在我国是十分完善而彻底的,而强调科技公司,监管就模糊得多。只是,张一鸣否定不了他的平台的媒休形态和媒体功能,比如通过算法制造舆论导向,这本身是媒体的巨大功能。
张一鸣坚持认为他的平台不是媒体公司,只是一家科技公司,这当然也是否定其平台的公共基础设施的定性,但是,不要忘记了,阿里把自己定义为“为商业提供基础设施的公司”,腾讯表示要在数字化和互联网时代“做连接器,做基础设施”,抖音和今日头条成长到目前的体量,不承认自己是基础设施,恐怕不能令人信服。当然,张一鸣始终不承认,那么,钟睒睒就可能始终等不到他要的道歉,如此,恐怕只有走法律一条道了。不过反过来说,钟睒睒等不到他要的道歉,反证着政府对平台治理和治理算法还任重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