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票玩成了专家,在梨园行享有至高地位的人凤毛麟角,但用科学家的严谨来研习京剧的刘曾复当仁不让。这个大宅门走出的“戏包袱”, 嗜戏90载、亲历京剧最辉煌的年代、对于早年间的梨园行如数家珍, 且能唱擅演,于是有了“通天教主”这样的江湖雅号。27日晨7时25分, 被京剧界人士称为“老神仙”的刘曾复走完了98岁的人生历程,在北京友谊医院辞世。
他在京剧界的名气和地位超过了主业
毕业于清华大学,身为医学教授的刘曾复,从小看着余叔岩和杨小楼的戏长大,虽然曾以整合生理学和定量生理学享誉学界,但刘曾复在京剧界的名气和地位显然超过了自己的主业。他最为经典的一句话便是“医学是我一生的事业,京剧是我一生的爱好”。由于从小看着“四大名旦”、听着“四大须生”长大,更由于记忆力惊人,刘曾复俨然成了京剧界的活百科,即便是业内无人知晓的冷门戏他也是谙熟于胸。当今多位公认的表演大家以及新近崛起的后辈新秀都得益于他的提携与点拨。
今年5月, 刘曾复20余年来发表的各类文章集结成的《京剧说苑》一书,冥冥中成了对这位京剧理论家一生勤于皮黄的最后追忆。虽然在京剧界有着无人企及的地位,但遵照刘老遗愿,丧事从简,不召开追悼会,小型告别仪式将于7月1日上午8时在北京友谊医院举行。
耿其昌:京剧界能够与他站在一个层面对话的人都没有了
老生名家耿其昌与刘曾复的交往可以追溯到20多年前, 《珠帘寨》、《洪羊洞》、《搜孤救孤》、《沙桥饯别》等大戏都得益于刘老的传授。“刘老为人低调、谦和,是有问必答,对于一些跨行当的,特别是一些冷门戏,我常常向他讨教,同他聊天,极大地开阔了我的视野。”
在耿其昌的印象中,这么多年来,无论问到什么年代的哪场演出,刘老不仅从未被问倒过,而且回忆起来生动传神。“当年我的老师李世霖先生曾经看过余叔岩的一出戏就已经激动不已,但刘老竟然看过余叔岩和杨小楼的所有演出,有的还不止看过一遍,可以说他是亲历和见证了京剧的辉煌。而且他看戏绝不是票友式的看热闹,是带着学习和研究的心态。”让耿其昌最为感佩的是刘老曾经为北京戏校录了150出戏,“有的他是唱主要的老生角色,有的他干脆从老生到老旦甚至锣鼓点,来整出的。这样的‘神人’,京剧界再找不出第二位了。刘老的故去,带走的东西太多了,之前曾经有不少人想过要把刘老这么多年的积累全部记录整理下来,但这只能是美好的愿望,因为京剧界能够与他站在一个层面上对话的人都没有了。”
王珮瑜:刘老告诫我能唱杨六郎就别唱杨四郎
还没上戏校前就结识了刘曾复的“小冬皇”王珮瑜,对刘老一直以“爷爷”相称,作为梨园行中公认的有见地、善思考的新角儿,王珮瑜称自己之所以能够成为今天的王珮瑜,与刘老有着直接的关系。“从最早我选择上戏校前他委婉地告诉我在今天的社会从事京剧专业很难,为我的未来担忧,用他自己的状态告诉我还有另一种追戏的方式,到后来看我执意要从事专业,变为鼓励我要研究理论,要有独立思考和写作的能力。他引我走上了一条规范的从艺道路。”近 10 年来,王珮瑜与刘老的接触渐渐深入,每次到北京演出,只要有时间她都会去拜访,而刘老在不同时期跟她说过的三句话,也成为她受益终生的箴言。
“记得在我参加央视青京赛的时候,刘老跟我说过一句话‘比赛是否是第一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究竟是不是第一’,这句话让我明白了同名次相比,业内以及戏迷的认可才更有价值。还有一次闲聊,刘老跟我说你现在也是角儿了,但是尽量别老挑着唱,要多和别人一块搭着唱,能唱杨六郎就别唱杨四郎,这既是一种修养,通过实践二路和配演也能让自己真正明白站在舞台中央时该怎么唱。”当时“风头正健”、心高气傲的王珮瑜并不太明白刘老的真正用意,但是现在,她将这些忠言甚至视作自己艺术生命中的“一盏明灯”。“作为当今余派老生的代表人物,你现在不能瞎唱了,因为你的一次演出就会让人觉得这就是余派的范本,如果恰好演出不够规范,就很不负责任了。”这些年王珮瑜不演不成熟的戏与此有很大关系。
今年3月,再次入院的刘曾复预感自己时日无多,托人给在上海的王珮瑜打了电话,说有话要跟她说。于是王珮瑜专程赶到北京。“我原以为刘老要跟我说艺术上的事, 但他没有, 他用自己的老师王荣山的故事点拨我。‘我的老师一辈子戏唱得好,但名气小,原因是他很早就不唱了。那时他挣下了三座宅院,一座自己住,另两座分别给了他的哥哥和弟弟。’他是想告诉我,当一个人在自己的领域做到一定的地位,能够过上踏实的日子了,就不需要再为名利奔波。”(记者郭佳)
(摘自《北京青年报》)
(来源:宋韵京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