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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人多手稠，生意难做啊！
阿强蹙着眉头，一边抽烟，一边感叹。
阿强是我的发小，职专毕业后，一直在外地打工，前年回到齐州老家，盘下个小超市，开起了“夫妻店”，整日起早贪黑、忙忙碌碌的。
都难，都卷。我说。
你端着铁饭碗，吃着公家饭，旱涝保收，衣食无忧，哪知道底层人的痛苦？阿强抱怨。
小店经营、熬磨时间，抠抠索索、蝇头微利，辛苦是肯定的必须的，但要说痛苦，未免言过其实了吧。我质疑道。
言过其实？我说说卖月饼的经历，你就知道是不是言过其实了。
好，你说，我洗耳恭听。
阿强续上一支烟，沉思片刻，打开了话匣子。
老弟啊，你知道的，我有个表哥，在政府办任职，平时没少帮衬我，“姑舅亲，辈辈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嘛。
今年中秋节前，我掂了两瓶五粮液去找表哥，要他给齐化集团打个招呼，推销些月饼。表哥把我训了一顿，要我把酒拿回去。我谎称，这酒是代理商赠品，免费品尝的。表哥不缺酒，但咱不能空手套白狼呀。再好的关系，不走动，不维护，也有烦了淡了的时候。
表哥够意思，当即给齐化集团赵总打电话，请他关照。表哥说，明天你见见赵总，他是我老同学，应该没问题。
我去，拿点啥呢？我问。
不用拿吧。要不，我这有两盒红茶，你拿去！表哥说。
我有，我有。我急忙婉拒，逃离。表哥爱喝茶，我哪能没成色，顺杆爬，夺人之美呀？
第二天，我带着两盒顶级红茶金骏眉去齐化集团——我不喝茶不懂茶，货比三家才选定的。有昨天表哥的推介铺垫，我排队等了一个多小时，如愿见到赵总，他把我的事电话交由后勤处钱处长处理。
钱处长说出差了，约他几次才见到真人，悄悄塞给他一条中华烟。你想想，人家后勤大管家啥没见过？请他的人、求他的人多如牛毛，一条中华烟只是毛毛雨，可毛毛雨也得洒呀，这是“敲门砖”，是“投名状”。
钱处长又把月饼之事交给小孙，小孙亲自带队到我的超市考察、洽谈。临走，除了送上月饼样品，又给每人一个果篮“意思意思”，希望他们“上天言好事，下界降吉祥”。
谢天谢地，经过层层报批，齐化集团最终订购2500斤月饼，人均二斤，虽然只占他们中秋福利的十之一二，但对我来说，已是天大的收获。
发票递到财务处，一直说没钱，等等，再等等。这事，总不能再找表哥，再找赵总吧，“师傅引进门，修行在个人”，咱懂。
于是，我硬着头皮，直接闯进财务处长室，硬塞给资深美女一张购物卡，不多，500元。没几天，李处长高抬贵手，将钱打到我的账上。同时，我又给钱处长一张卡，以加深印象，增进感情，扩大业务——县官不如现管，后勤处承上启下，举足轻重啊！
你听听，你看看，这生意做得累不累？苦不苦？难不难？阿强问我。
我说，的确不易，“走遍千山万水，想尽千方百计，说尽千言万语，吃尽千辛万苦”，说的大概就是这吧。可你别得了便宜卖乖，毕竟你还有门路，有多少人提着猪头找不见庙门呢。
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阿强点头承认。
我问，你厚着脸皮哈着腰，求爷爷告奶奶，一路磕头烧香上供许愿，还挣钱不？
他笑了，不挣钱，搞慈善呀！羊毛出在羊身上，肉烂在锅里，所有打点的费用全算在成本里，价格快翻番了。
怪不得啊，现在猫腻多多，到手的东西价格虚高，成交的项目标的离谱，原来都是你们这些无良奸商暗箱操作，推波助澜呀！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人多手稠，适者生存，你说咋办？阿强辩解。
想不到，你刚干三年小超，就满腹韬略、炉火纯青了，可喜乎，可悲乎？
可悲？阿强急了，蓬生麻中自直，白沙在涅俱黑。根源在我们吗？罪过在我们吗？
我一时语塞。伸手向阿强讨过一支烟，猛吸两口，呛得满眼生泪，咳嗽连连……
作者简介
李林洲，河南济源邵原镇人，原济源广播电视台台长、济源日报副总编。精研汉语言文学，长为诗词歌赋，尤善中国历史文化。现任邵州文化研究会副会长、《邵州古今》编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