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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每晚·南风
来源:每晚一卷书原创
1992年,10月的某一天。
作家航宇像往常一样,走进西安西京医院。
这天,病床上的路遥精神头特别好。
他拉着几个月来悉心照料自己的航宇,侃起了大山。
航宇笑言:“你居然还隐藏了这么多精彩故事?”
路遥踌躇满志:“这些故事实实在在发生在我身边,个个惊心动魄。只要我能站起来,会不惜一切代价把它们写成长篇小说,每一部都可以超过《平凡的世界》。”
航宇激动点头:“你绝对能做到。”
可他们谁都没料到,短短一个多月后,1992年11月17日,病入膏肓的路遥药石难治,溘然离世,年仅42岁。
造化实在弄人。
此时,距离路遥获得茅盾文学奖,刚刚过去1年,他还有数不清想法,未能付诸笔端。
路遥这一生,憾事满怀,心结深重。
他文海浮沉数十载,有心创作更多名品佳作,奈何病痛加身,有心无力。
他缠绵病榻,身心俱疲,最需要亲人关爱时,妻子偏偏也来和他闹离婚。
他一心做个尽责的父亲,却在离世时,因经济拮据给孩子留下一万多元的借据。
成年人的世界,无论怎么活,都有遗憾。
路遥如此,芸芸众生亦是如此。
恰逢路遥逝世32周年,如果此刻你的心中还有一些遗憾和不甘,不妨重新翻开《平凡的世界》,让所有的错过与失去,都得到接纳和释然。
1
书里的故事,发生在双水村,黄土高原上一个不起眼的小村落里。
那里的村民们世代在土里刨食,却始终走不出贫困的泥沼,尤其是孙玉厚一家。
孙玉厚不甘心做一辈子穷鬼,他拼了命干活,勒紧裤带供弟弟读书,还把弟弟送进钢铁厂做工人。
谁知,弟弟吃不了苦,缠着哥哥供养自己。
孙玉厚便四处借钱给弟弟成家,一心盼他日后能在村里干一番事业。
结果弟弟一无是处,反哺不了孙家,还拖累得孙玉厚一家老小缺吃少喝。
最惨的是孙玉厚的大儿子少安,本是块学习的料,却为了养家不得不辍学。
好在少安争气,开砖窑带领孙家翻身。
但他不懂行,受工人蒙骗,亏得一塌糊涂。
孙玉厚崩溃了,他们一家子在这土地上劳碌如牛马,只求肚饱心安,现如今都快把血汗洒干了,怎么还是难以如愿。
然而,再碰得头破血流,生活也得继续。
大哭一场后,孙玉厚掏出准备箍窑洞的钱,帮少安填补空缺。
这一次,他不再纠结非要一步登天更改孙家的穷命。
日子是怎样,那就怎样过,只要一步一个脚印,不放弃,何愁没有美好的明天?
路遥在书中写道:“一个平凡而普通的人,时时都会感到被生活的波涛巨浪所埋没。”
不仅仅是孙玉厚,书里的很多人,也都在事与愿违中受尽委屈。
少安的媳妇贺秀莲,她勤劳肯干,一心盼着日子变好,却偏偏身患重病;
穷苦女子郝红梅,她因家境受排挤,本想用婚姻改命,却因走捷径美梦破灭;
孙玉厚的女婿王满银,他做不好农活,只想靠经商赚钱,却因生错年代,本领无处施展。
书中的人物,各有各的遗憾,就连作者路遥也不例外。
他当时费尽心血写出《平凡的世界》第一部,本以为会收获好评,却根本不被文学界看好,遭遇退稿……
这世间,万事顺意是偶然,求而不得是常态。
不管一个人多么心有不甘,过不去的坎要过,放不下的事要放。
正所谓,执于一念,将受困于一念;一念放下,会自在于心间。
在执念的牢笼里待久了,就变成了走不出命定轨迹的囚徒,唯有奋力挣脱,跳出局限,人生才能拥有无限可能。
2
听过一句话:人生最大的遗憾,莫过于在无能为力的年纪,遇到想要照顾一生的人。
书中,孙少安的遗憾,莫过于此。
年少时,少安很喜欢读书,只因可以每天和村支书的女儿润叶一起上下学。
朝夕相处中,少安对润叶生出好感,但碍于身份,不得不把喜欢深埋心底。
后来,少安家里的光景一日不如一日,弟弟妹妹又相继出来读书,父亲一个人实在供不起。
懂事的少安,迫于无奈辍学回家。
一晃到了23岁,少安终于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自己庄稼汉的身份。
但一封来自润叶的告白信,让他沉寂的心又泛起了一丝波澜。
少安忍不住暗想,如果自己不曾迫于现实选择辍学,而是和润叶一块读书,他们说不定真能在一起。
不过,少安很快收起了不切实际的想法。
“一个满身汗臭的泥腿把子,怎么可能和一个公家的女教师一块生活呢?”
现如今,他的肩上还沉甸甸地挑着养活一家人的担子。
“能抱怨命运吗?能后悔自己回来当了农民吗?不,不抱怨,不后悔,也不为此而悲伤。”
少安释然了。
另一边,少安的迟迟不回应,让润叶隐约猜到结局。
她带着遗憾,嫁给了一直倾心自己的高干子弟李向前。
虽然最初,她还会时不时回忆起年少的爱而不得,陷入悔恨。
但经年累月,在丈夫的陪伴关爱下,润叶对过往渐渐释怀,认真经营起当下的幸福来。
人生其实没什么好后悔的,很多事就算真的能重来一遍,以自己当时的心智和阅历,很可能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只不过我们总是习惯,去美化那条没有选择的路。
要知道,人生这道题,怎么答都拿不到满分,脚下的每条道,无论选哪条都会踩到沙砾荆棘。
哭过笑过、爱过恨过,即使憾事依旧存在,我们终将也要学着看开,走向释怀。
3
22岁这年,农家姑娘秀莲和少安经人介绍相识。
初见面,秀莲就喜欢上了这个精明强悍的后生,当即决定一分彩礼都不要。
嫁进孙家后,秀莲白天下地干活,中午照料一家老小吃喝,晚上端来一盆热腾腾的洗脚水给少安泡脚,一日不落。
其实,秀莲也辛劳,但她更心疼少安。
她宁愿自己饿着,也要把口粮省出来给丈夫吃;
自己心里委屈着,也要从嫁妆里拿钱让少安买件像样的贺礼,送给即将成婚的初恋润叶。
少安要开砖厂,秀莲回娘家借启动资金,没日没夜在厂里操劳。
少安创业失败,她二话不说再回娘家借钱,不离不弃地守着丈夫,帮他东山再起。
这个家徒四壁的家,因秀莲的到来焕发生机。
然而,付出了这一切的秀莲,却无福享受。
不知从哪天起,她开始咳嗽气喘,丰满的身体极速消瘦,脸色枯黄憔悴。
村医院翻来覆去查不出病因,建议去大医院,秀莲借口太忙不肯去。
其实她早有一丝觉察:“身体是在这七八年间繁重的劳动和熬苦中累垮了,这是为了幸福而付出的不幸代价啊!”
但秀莲无怨无悔。
她满心满意爱着少安,而少安同样实心实意回馈了她,哪怕不能白头到老,对她来说,拥有的幸福已经足够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秀莲更加温柔地对待家人,珍惜同少安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她还支持少安修建学校,并提出夫妻俩一起出席剪彩仪式。
活动现场,少安和秀莲穿戴一新,坐在主席台上,活脱脱一对新婚夫妇,就连当年两人未办婚礼的缺憾也得到了满足。
此时,秀莲再也撑不住,口吐鲜血缓缓倒下。
张爱玲说:“人生聚散,本是常事,无论怎样,我们总有藏着泪珠撒手的一日。”
一个人要有看淡聚散的本事,当命运的重锤狠狠砸来时,才能轻轻放下,坦然应对。
而聚散,也从来不是感情的终点,是让你我更加珍惜当下的起点。
就像秀莲,哪怕知道自己知道命不久矣,也没有心灰意冷,反而振作起来,开始珍惜时间,把更多的爱留给身边的人。
就像少安,哪怕深陷哀伤,为了身边依靠自己的老老小小,他也要打起精神,跳上生活的马车,吆喝着呐喊着,继续往前走。
你我皆是浮世过客,向来身不由己。
相聚时,则好好珍惜,尽情享受当下的欢喜;留不住的,就学会释然,坦然面对所有聚散。
少几分情深缘浅的执着,便能多几分来去不拒的洒脱。
4
有了哥哥少安的经济支持,孙少平得以继续读书,并被推荐到县城上高中。
在那里,少平个头最高,却总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只因他穿得最破,吃得最差。
少平极其渴望穿一身体面衣裳,堂堂正正站在女同学面前,然后每天排在队伍里,领一份还不错的饭菜。
可他又无力改变这一切。
他敏感自卑,活得拧巴,对家境优渥的班长顾养民又是羡慕又充满敌意。
一次,顾养民和少平暗恋的对象郝红梅相好了。
少平的朋友看不过眼,偷偷打了顾养民一顿。
而教养极好的顾养民息事宁人,还同往常一样友善对待他们。
这件事令少平第一次意识到:“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应该按照普通人的条件正正常常的生活,而不要做太多的非分之想。”
这不是消极的妥协,而是极致的坦诚,坦然接纳人与人之间的客观差距,而后,努力做一个不平凡的人。
想明白后,少平不再以出身为耻,从容自信地和干部家庭出身的田晓霞,一起读报,探讨人生。
在田晓霞的启发和帮扶下,少平精神上获得从未有过的满足,养成了坚持读书的好习惯,还光荣成为一名煤矿工人。
也许表面上看,少平依旧是那个衣着寒酸,为糊口四处奔波的穷小子。
但内里,对知识的饥渴、对生活的热爱,早已让少平脱胎换骨。
不管将来身处何方,日后遭遇何种磨难,他都能无畏无惧地勇敢面对。
作家苑子文说:“学会接纳,才能刀枪不入。”
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事情,是人所不能左右的。
无力改变时,你若一味痴缠,非但解决不了问题,到最后,还会置身痛苦的循环,让自己吃尽苦头。
当你坦然接受一切好与坏,那些苦楚,便无法伤你毫分。
当你试着走出纠结的小天地,允许一切发生,人生就会多更多的可能。
这世间真正强大的力量,不是对抗,而是接纳。
▽
2007年,路遥逝世十五周年。
挚友贾平凹带着抱憾的口吻发文怀念:
“他是一个优秀的作家,他是一个出色的政治家,他是一个气势磅礴的人。但他是夸父,倒在干渴的路上。”
尽管带着满满的遗憾,路遥匆匆离去,但他的著作《平凡的世界》依旧广为流传,成为影响一代又一代国人的经典读物。
也许,这正是遗憾之外,命运给予路遥的最大馈赠。
暴晒的阳光可能觉得自己会伤害秋日的土地,但土地中的种子却因为阳光能青翠地发芽了。只要不失真心,没有什么可以伤害我们真实的生命。
命运一向如此,带来丰盈馈赠的同时,也注定会带来一部分遗憾。
但当你内心足够强大,信念足够坚定,就没有什么事能让你沉沦。
一切得失,都是考验;所有遗憾,皆是成全。
点个在看,走出怅然的阴影,与失意握手言和,你便能甩开沉重的过往枷锁,获得焕然一新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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