埼玉十二时辰——写在0-7惨败日本之后
2024-09-06 02:12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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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是被新加坡抬进18强赛，纵然是预料到了失败，但还是有大批中国球迷来到日本观看比赛。从9月2日开始，就陆续有中国球迷和球迷组织抵达，也有许多侨居本地的球迷慕名前来。还有一群球迷来得更早，他们是专程来感受J联赛文化的。虽然中日之战9月5日才进行，但日联杯直到9月4日还在进行。这群球迷在观看完川崎前锋与甲府风林的比赛后满脑子问号，他们震惊于只能容纳两万多人的等等力陆上球场，却能创造出如此恐怖的球迷声势；夹在东京和横滨之间的川崎，却塑造出三笘薰、田中碧等一大批旅欧球员，同样令他们印象深刻。他们对我讲述着他们的见闻，我告诉他们，日本在足球方面有着中国足球学不完的地方，如果不亲自走到哪，永远不会懂。比赛前一天晚上，一群球迷在餐馆里吃饭时，还在重温10年前的美好回忆。上一次有这么多中国球迷远征日本，还要追溯到金元足球时代。当年打亚冠的时候，中国球迷的小日子简直不要太滋润，白天在各大商店“爆买”，晚上去现场见证“低消”，似乎每一次日本之行都充满了欢乐，也是此时此刻他们最好的下酒菜。一名球迷还回顾起了2017年的世预赛：“2016年客场踢韩国，我们0-3落后的情况下还能扳回来两个呢，踢日本最后什么比分真的说不好。”不过这番言论很快被当成了酒后胡话，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别说拿分了，就连进球也没什么戏，但是也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踢日本是难得的锻炼机会。大多数中国球迷居住在东京，距离比赛所在地埼玉有一段距离。9月5日下午，当中国球迷开始集中动身去埼玉的时候，发现日本球迷和他们几乎是同一时间出发的。两边球迷相遇，没有发生任何不愉快，当然也没有什么交集。日本球迷似乎更在乎自己的工作，他们大多请了半天的假，因为是工作日。而中国球迷则在关注着微博热搜，因为和日本的比赛还没开始，网友们就已经在讨论央视不播国足比赛的话题了。如果央视提前知道比赛结果的话，可能会庆幸自己没播吧？但此时，中国球迷还是对比赛充满期待的。日本足协留给中国球迷的客队看台座无虚席，还有很多中国球迷买了主队看台票，他们随机地分布在日本球迷当中。“还能怎么办，大不了中国队进球了不庆祝呗。”一名球迷在现场这样开玩笑道。开赛前，日本足协在现场还进行了盛大的无人机表演，若干架无人机摆出了日本足协LOGO和世界杯的图案，日本足协用这种方式向球迷们展示着他们对拿到世界杯的决心。对，不是争取，而是势在必得，就连续多中国球迷也对此感到震撼，而这一表演也成为这场比赛留给中国球迷唯一的美好回忆。很遗憾，日本队也根本没给中国球迷任何庆祝的机会。别说进球了，中国队的射门次数只有1次。最终的结果是0-7，在这个比分面前，再也没有人讨论爱奇艺的9元观赛价格高不高，毕竟你根本不用担心看不见进球；也没有人抱怨爱奇艺的观赛券兑换不了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留着看爱英超。不过在现场的球迷有很多人并没有看到全部7个进球，许多日本球迷在比赛的最后关头开始离场，因为他们要赶电车，明天还是工作日。当久保健英打进第7球的时候，有很多日本球迷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然后又转过身去一边走一边庆祝。在谢场时，球迷们的反应就像这场比赛的比分一样，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大家面无表情地鼓着掌，有的象征性地喊两嗓子，有的突然有些情绪失控，想冲上前去骂国足球员们是耻辱，但旋即被身边的球迷拉住。球迷们都很平静，以至于你不知道他们是真的平静，还是在平静地发疯。伊万科维奇面色铁青地走进了埼玉2002体育场的新闻发布厅，和他离开球场时的表情是同样的。在点评比赛时他先向日本队表示了祝贺，称日本是世界级强队，并在最后说道：“这是我最难过的一个夜晚。”如鲁迅先生所言，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主场7-0大胜中国被日本方面视为意外之喜，日媒在新闻稿中无一例外都提到了伊万科维奇的赞美和祝贺，全然忽略了克罗地亚人的悲伤。日本媒体大肆庆祝并不只是因为取得大胜，而是因为森保一终于打破了魔咒。回顾过往，每届世界杯的亚洲区预选赛决赛阶段，日本队总会在第一场比赛中失利，但事实证明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毫无魔咒可言。在赛后的采访中，森保一还展望接下来的比赛：“希望之后的预选赛我们会像这一场一样，越打越顺。”远藤航的发言很委婉，他认为日本队赢得并不容易，是球迷的支持才让日本队提出自己的风格。但日本球迷的又惊又喜早已溢于言表，中国队的弱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以至于他们称中国队员的表现为“人类不可思议大展览”。有球迷评论道：“这是一场你不能输的战斗，也是一场无论你做什么都输不了的战斗，因为中国队太弱了。”中国足球的积弱、与日本足球的巨大差距，让绝大多数人都认定这场比赛的失利是板上钉钉的。然而我们都猜对了会失利，却没有猜中失利会如此惨痛；许多人都在赛前猜比分会是0-2，却想不到上半场结束就已经是这个比分了。从赛前严阵以待，赛后恍然大悟；从森保一不再执着于“保一”；从日本媒体自信地表示这届日本队是史上最强的一届……日本的冲击世界杯冠军之路，就从这座胜率高达81%的埼玉2002体育场，从中国队的身上，从伊万科维奇的赞美声中开始了，倘若日本真的能在美加墨世界杯上夺冠，那国足就是第一个背景板。而中国球迷则带着迷茫与失望，平静与悲伤，离开了这里，几天后他们还要在另外一座专业球场——梭鱼湾去为国足助威，前提是他们还有相信中国足球的勇气，相信这场失利真的能让一些人感觉到疼。媒体老师们离开时，大家又开始了调侃模式，有人说“就算是弃赛也只会判个0-3吧”，有人说“让李铁回来也不至于输7个吧”，有人说“李铁输了一个判了12年，应该判伊万科维奇84年”，苦涩的结果最终变成了一声声苦笑。没有办法精准地把惨败的责任扣在某个教练、某个球员或是某群人的身上，现在无非是在为过去几十年的乱象和胡搞在还债。球迷们的平静就已经证明了他们对此心知肚明。也不用就此宣布中国足球的死刑。几天后的比赛，肯定还会有球迷去看，这些都证明了还是有人相信中国足球。但0-7的惨败，真的是太痛了。我眼睁睁地看着一位媒体老师删掉了所有在现场发的朋友圈，以至于我一度以为他给我拉黑了，直到他开始在朋友圈骂街。我也看到一位球迷删掉了所有的要发布的文案，只留下一句话当文案：“2024年9月5日，我来到了位于日本埼玉县的埼玉2002世界杯球场。”这个夜晚，中国足球被永远地定在了耻辱柱上，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够洗刷，不知道几代人才能消化。但总会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