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饮一次水,就想到这水的来处————我有今天的立足与成就,不都是师长与大德的教诲和协助才能至此?于是对于曾受恩惠的对象,有著一股深深的感恩与绵绵的憶念。】
台谚有云:“呷(xiā)水果,拜树头”,《论语》亦云:“故旧不遗,则民不偷”,前者说的是一般人,后者谈的是在上位者,两者重点虽有不同,但讲的都是饮水思源的道理。这虽只是世间的德目,但身为出家人,尤其不可没有这样的修养。
所谓法从“恭敬”中求,唯有恭敬中求来的法才能真正的入心与受用,而也唯有法的入心和受用,我们才能真正的修行上道与得力。然而什么才算是恭敬法呢?在求法的时候毕恭毕敬固然是恭敬法,但那不过是恭敬的“前行”罢了,可并不是恭敬的本意与完成。对法的恭敬,其实是一种连续不断的谦敬、景仰与感恩之情,决非只是一时的礼貌或人情而已。
然而什么是“连续不断的谦敬、景仰与感恩之情”呢?这正是前面所说的饮水思源的心情:每饮一次水,就想到这水的来处——我有今天的立足于成就,不都是师长与大德的教诲和协助才能至此?于是对于曾受恩惠的对象,有著一股深深的感恩与绵绵的憶念。因为感恩,所以谦敬而珍惜施恩的人和所受的法;因为憶念,所以念兹在兹,法能入心而生起净化的作用。这是所谓“饮水思源”的修道义涵,也正是恭敬的真正实践与完成恭敬,不只是一种短暂的情绪生起,而是一辈子的感恩与憶念!
现在的人说恭敬,唉!不过是嘴皮上说说而已。
如果在求法之时,毕恭毕敬的,等到法求到之后,一转眼间就翻脸不认人,那么这样的所谓恭敬,不过是一种人情世故,甚至只是一种盗法的手段、一种虚假的面具罢了,根本与“恭敬”谈不上关系。既没有恭敬,那就不可能真正求到法;求不到法,必然就没有法可以入心;无法入心,当然也就修道不得力。看看现在的许多年轻道人,受人恩惠视为理所当然,受人教导毫无感念之心,转眼即忘、说变就变。别人稍为尊重他一点,就忘了自己的身分,下回见了面立即与师长、大德平起平坐、语无伦次、没大没小了,哪还管谁曾经是他的师长?这种饮水不知思源的根性,其不能成为法器,不正是很必然的事吗?
有人尚未出戒坛,就已经开始在漫骂戒师了;有人才刚出家,头皮还发青呢,稍稍懂一点佛法的皮毛,就口沫横飞地批评起师长来了;有人在汉传佛教里出家,吃汉传佛教的奶水长大,学了一点其他系统的佛法,就傲慢地数落、轻视起汉传佛教了;有人受到别的好处与方便,但却得了好处又卖乖,全忘了自己曾经是什么处境;有人不论你给他什么方便和配合,他总是予取予求,心无感激,只要稍不如他的意,说变就变仁义无存;有人出家,乃至读佛学院以来,少学无知所受的训练有限,哪一天有人把他教会了,他不但不知感恩协助,反而嫉妒破坏……。凡此之类,或恶性、高慢或愚痴、自私,皆是不知饮水思源的例子。既不知饮水思源,所以师徒恩义无存,朋友道谊不再,长幼伦理丧失,佛法尊严扫地。最严重的,是否定了自己成长的根源,使自身的修道完全失去了立足之点,就像无根的兰花一样,看似有物,其实是东飘西荡,到处攀缘,所作所为不过名、利、财、色居多,自欺欺人而已,何有真实。
乌鸦有反哺之行,这是“孝”的德目,也是世间相中,饮水思源的极致表现。而孝正是一切人类优良德性的基础,因此生而为人,若不知饮水思源,说得严重一点,岂非禽兽不如?最起码你也做不成好道人的。
(中略)
所谓“人成即佛成”,现代的人修道,戒、定、慧可以暂时不谈,先学做人恐怕才是实际的。愿与大众共勉!
——《水月抄》法藏法師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