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南极半岛｜用冰川熬出来的三碗鸡汤，我先干为敬

从南极回来后，叔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南极之行，究竟要给你们分享些什么内容？诚然，那些近在咫尺的金图企鹅、冰面上小憩的毛皮海豹和食蟹海豹，那些就在你身侧悠然而过，发出一声声闷响的座头鲸，都是不可多得的人生体验。山脊徒步的时候，你会有“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的感慨，而一觉醒来，打开窗帘，面前突然浮现出巨大的冰山，你又会生发出“瀚海阑干百丈冰”的喟叹……

一生，总要去一趟南极。是因为那些震撼心灵的体验，不可多得，而且必须要在那样一个场域之下，才能有所动容。然而，在这些之外，我想可能还有一些情感和心得，是更值得与你们分享的，这是成天在南极半岛、又是南极季季末各国科考队都陆续返回的环境下，用每天肉眼可见的冰山、海水一点点熬出来的“鸡汤”，我想把这些故事讲给你们听：

德雷克海峡，俗称“魔鬼西风带”，平时浪高七八米、风力八级以上可能都是正常操作。平心而论，叔在去程的时候，3米多的浪已经很给面子了，这被去过南极多次的大佬们戏称“德雷克湖”，同行小伙伴甚至在最颠簸的八层甲板休息厅玩起了“掼蛋”，不过即便如此，叔也是硬生生在床上躺了一天。这还是在吃完船方给的晕船药之后。

大白天躺在床上，透过阳台落地窗看着“巨浪”拍打着船身，船身跟着上下起伏，每当这时，都有种想冲进卫生间吐一会儿的心。但是如果你把视线放到足够远的地方，在海天交接处，整个德雷克海峡又平静的如一面镜子，不是说远处没有风浪，而是当你把视线放到足够远，用更大的时空感去看待一件事时，那么所有眼前的糟心事都会偃旗息鼓。

看似平静，实则很晕（人菜，叔承认）

着眼于当下，遇到问题，就去解决问题。对我而言，就是一定要吃晕船药，吃完了止不住，想吐就吐，恶心吐不出来就眼一闭睡觉吧。如果觉得问题解决不了，那就把一切留给时间，你会发现两件事：第一，天塌不下来；第二，你认为天大的事，放到足够远的时空去看，也就不是事儿了。

在硬挺了一天半之后，冲过德雷克海峡，叔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经历了数日的波折天气，我们的行程从预期的威德尔海转向南极半岛西侧，抵达欺骗岛的时候，迎来了此次南极之行的首次登陆，登陆Telefon Bay（电话湾）的时候，山势很美。远处的雪线让这里看上去层次分明。船方探险队员告诉我们，从易到难，有三条不同的线路可选，我想都没想，直接奔着最难的可以登顶的那条线路就去了。

但是走过一半才发现，原来南极徒步要面对的，不仅是山势的陡峭，还有脚下的结冰打滑路面，下坡的时候，有的地方的斜坡角度甚至超过了50度，且有积雪和冰。有户外经验的人，会在冲锋舟出发层的换衣间带一根登山手杖，我这第一次踏足南极岛屿的新手，根本没意识到这是一个问题空手就冲了出去。我亲眼目睹，一位老太太就因为太滑而摔倒，但是该说不到，外国老太太马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继续前行了。

下坡的那段路，也就二三十米，我感觉自己走了能有好几分钟，是侧着身子，双脚交替一点点挪下去的。正常是爬过这段路，继续攀登第二个山脊，抵达山峰，俯瞰整个Telefon Bay，但是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有些山峰，是不必抵达的。因为以自己的能力，确实到不了，当然，你说努努力是不是也能抵达？现在回头来看，是可以的。但是这种“可以”，是建立在此后几日，我又爬了几座山，对南极徒步有了一定认识之后才形成的认知，而彼时彼刻，真的就是：认怂。

上学的时候，我们在考完试拿着卷子的时候，会说这道题是马虎了，进入社会工作的时候，我们看到别人做的事，也许也会说，不就是这样做嘛，我也会。但是还原这种认知偏差，我们不难发现，无论是试题还是做事，那一刻，自己就是不行，即便不马虎，可能也会出别的问题。所以说，自知，也是一种能力。如果自己只能抵达半山腰，那么就去欣赏半山腰的风景，山顶也许有另外一种美，只不过那些都与自己无关，也不需要惦记，踏踏实实享受半山的风景，安安全全的下山，就很好。

从北纬39度飞到南纬54度的乌斯怀亚，一个人飞行时间+转机时间超过40h+，从世界的尽头最远抵达南纬65度（差一度就穿越南极圈了），很多时候，也有一个人独处的机会。

我们常说孤独，但是孤和独，在古代是不一样的含义。“孤”是年幼丧父或者父母双亡，“独”是老无子女或者子女不在身边。所以孤是被动接受，独是个人选择。古代的皇帝称自己是“孤”，后世说希特勒这样的狂人为“独裁者”，大致也说明了不同字义的区别。

在中国儒家的框架体系内，我们强调的是群体性，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活得是一个群体的繁荣，鲜少会有“孤舟蓑笠翁”、“独善其身”这样的生命体验。传播学中有一个经典的理论，叫“沉默的螺旋”，相信大家在这几年，已经深刻感受到这个理论的应用了。“众人皆醉我独醒”在很多人看来，是不成熟的行为。自己的人生，倘若浑浑噩噩过完而幸福，不失为一种稳妥的选择；然而一旦遭遇突变，过去的经验无法解决现实的问题，向外求的效果甚微，最后还得靠自己去度化自己。

在南极的季末，我喜欢早起去八层甲板看朝阳初升，在夜晚看漫天星斗圆月当空，因为这样的时刻，天地间只有你自己，你会想到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你想做什么，你到底想要什么……这些看起来玄而又玄的人生疑问。最让我对孤独感有着深刻体验的，是在半月湾登陆的时候，当时因为太专注于拍摄企鹅，不知不觉和小伙伴们走散了，偌大一个半月湾，我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走，眼前经过的，只有海豹和企鹅，那时候的脑子里是无序的状态，但是走着走着我突然明白，我知道最后集合的地点和方位，便有了目标和方向。虽然有的人在途中走散，但是最后，我们仍然会在岸边相聚。就像我们的人生，要允许孤独感的发生，因为孤独才能不让一个人过久地陷入盲从。

鸡汤喝多不易消化，先熬这三碗，我干了，你们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