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ychoanalytic Perspective | 语言是如何在心理咨询中起到治愈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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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咨询是通过对话的形式来展示工作，并以这样的方式给来访者带来治愈的作用。本文将聚集与语言是如何在心理咨询中发挥促进性作用、帮助来访者实现心理疗愈的目标。

在精神分析取向的心理咨询中，潜意识被视为压抑的思想、情感和欲望的储存库。当来访者谈论痛苦或创伤经历时，命名和描述这些感受的行为可以带来宣泄——一种解脱感。将之前无法言喻的想法表达出来，来访者就有机会释放情绪压力，获得新的视角，并在可控的咨询环境中直面过往事件。

当来访者在咨询中反复重温、阐述痛苦的记忆、经历和模式；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将以不同的方式表达和反思他们的经历，逐渐洞察到自己的内心冲突、防御和动机。这种阐述和重新解释的过程有助于整合自我中不被承认的方面，从而实现情感成长和治愈。

语言，尤其是通过自由联想，成为通往潜意识的通道。当来访者毫无保留地倾诉时，口误、隐喻或模棱两可的语句往往能揭示隐藏的信息。咨询师在通过语言提供诠释的过程中，将来访者当前的行为或思维模式与过去的经历和潜意识动机联系起来，以此帮助来访者将潜意识中的冲突转化为意识，从而进行处理和解决。

此外，语言使来访者能够将原始情绪、感官体验和内心状态转化为可沟通和理解的符号。这种象征化过程在精神分析取向的心理咨询中至关重要，因为它可以帮助来访者从复杂且经常混乱的内心体验中找到意义。通过将感受转化为语言，来访者可以开始整理自己的内心世界，区分过去和现在，并形成关于自己和经历的连贯叙述。

在咨询过程中，来访者有机会重新叙述自己的生活故事。他们最初接受咨询时叙述的故事可能充满扭曲、遗漏和防御，这是为了保护自己免受痛苦真相的伤害。在咨询过程中，他们探索并谈论自己的过去，可以重新构建个人历史，融入新的见解和意义。这种重新叙述可以改变他们看待自己、他人和世界的方式，从而以更适应的方式与人相处和生存。

英国著名精神分析学家比昂（Wilfred Bion）以在分析中对思维、情感体验和反思能力的研究而闻名。他的“容器（Container）与被涵容（Contained）”和“阿尔法功能”概念对于理解语言在咨询中的作用具有高度相关性。

1. 容器与被涵容

比昂的容器理念强调，一个心灵(咨询师)如何包容另一个心灵(来访者)未经处理、未经加工的情感。在这个模型中，语言充当了容器的角色。在心理咨询中，来访者会带着混乱、痛苦或难以排解的情绪(即需要被包容的情绪)，他们无法独自思考或将其符号化。咨询师倾听、吸收并处理这些情绪——充当容器——然后使用语言以更易消化的形式与来访者交流。

这种包容的过程不仅关乎语言，还关乎咨询师如何利用语言来容纳和整理来访者的心理体验。通过接收来访者难以想象的状态，对其进行思考，并以象征性的方式反馈给来访者，咨询师帮助来访者代谢情绪，思考以前难以想象的体验。从这个意义上讲，咨询中的语言成为一种包容情绪波动的方式，然后可以将其整合到有意识的思考中。

2. 阿尔法功能

比昂将阿尔法功能定义为将原始的感官和情感体验(Beta元素)转化为有意义或可思考的事物(Alpha元素)的能力。语言是这一过程的核心，因为它是将混乱、难以承受的体验转化为可思考和表达的首要工具。如果没有阿尔法功能——没有符号化的能力——原始体验将作为未消化的情感碎片而无法消化，从而阻碍反思和成长。

在咨询中，咨询师通过使用语言来帮助来访者发展阿尔法功能。咨询师通过解释和命名以前没有符号化的情感，为来访者提供了一种将未经处理的体验转化为连贯思维的方法。随着这种能力的增强，来访者可以进行更复杂的情感和智力处理，从而实现治愈。

3. 语言作为思考的工具

在比昂看来，思维的发展是为了应对情感需求或挫折。在咨询过程中，语言变得至关重要，因为它使咨询师和来访者能够思考以前无法控制或思考的情感。通过说话和倾听，来访者和咨询师共同参与创造性的思维过程，将无意识的材料转化为有意识的意识。因此，语言不仅仅是沟通，而是一个创造性的过程，可以培养来访者的思考和反思能力。

法国精神分析学家拉康（Jacques Lacan）将语言置于其精神分析理论的核心。在他看来，潜意识的运作方式就像语言一样，它遵循特定的规则和结构。这意味着，人的潜意识并不是杂乱无章的，而是有自己的“语法”和“句法”。这种结构影响着我们在生活中的行为、情感和思想。在心理咨询中，治愈的过程涉及通过语言去揭示和理解潜意识中的这些结构。也就是说，来访者在咨询中表达的语言（无论是谈论过去的经历、当前的困惑，甚至梦境）实际上透露了潜意识中的隐藏信息。通过分析这些表达出来的内容，咨询师帮助来访者认识到潜意识的影响，进而解决困扰他们的问题。

1. 符号秩序与语言

拉康将心理划分为三个层面：想象、象征和现实。语言属于象征层面的秩序。

象征秩序是社会中存在的一套规则、法则和结构，它控制着我们如何交流和理解事物。可以把象征秩序想象成社会的“语言系统”——不只是指语言本身，而是包含了所有社会的规范、符号和文化价值观。

拉康认为，当我们学会使用语言并进入这个象征秩序时，我们才真正成为社会中的“个体”或“主体”。通过使用语言，我们不仅能够与他人交流，还能理解社会赋予我们身份、角色和关系的意义。比如，当一个人使用语言来说出“我是学生”时，他不仅是在表达一个事实，还在通过象征秩序理解和接受“学生”这个身份所包含的社会意义和责任。

因此，进入象征秩序意味着我们从一个“自然的个体”转变为“社会的个体”，通过语言和社会规则与他人建立联系，并共同分享某种文化意义。

在心理咨询中，通过对象征秩序进行重新排序或重新诠释无意识的欲望以达到治愈的作用。来访者的言语揭示了模式、漏洞和不一致之处，表明他们与象征的关系中存在未解决的冲突。拉康认为，通过分析语言，来访者可以开始理解他们的无意识欲望是如何构成的，如何受某些规则支配，以及如何陷入重复的、自我毁灭的循环。

通过这种方式，语言本身具有治愈作用，因为来访者可以通过语言重新组织他们的体验，摆脱混乱的结构，并以更健康的方式重新表达他们的欲望。

2. 无意识的结构化

拉康著名的论断“潜意识就像语言一样拥有结构化”意味着潜意识过程遵循与语言相同的原理，例如隐喻、转喻和其他语言操作。在心理咨询中，咨询师不仅关注来访者说了什么（即言语的显性内容），还会去分析他们说话时使用的结构、语法、停顿，以及不经意间的错误（如口误）。这些微妙的语言现象可能反映出潜意识中的冲突、压抑的情感或隐藏的欲望。因此，来访者在表达时无意中透露的东西也被视为其潜意识通过语言呈现出来的一部分。

在拉康看来，当来访者意识到自己如何受制于语言的符号秩序，他们的欲望如何受制于他们所处的语言结构，以及他们如何陷入某些重复的符号结构(如神经症症状)时，心理咨询的作用便产生了。通过这种语言分析，来访者摆脱了这些无意识模式。

3. 能指（Signifier）的作用

拉康非常重视语言中“能指”的概念，“能指”就是那些我们使用的词或符号，代表事物或概念。拉康认为，人的主体形成很大程度上是通过这些“能指”来实现的。换句话说，我们的身份和自我感知是在语言和符号系统中构建的。

在心理咨询中，拉康的观点是，语言不仅仅是交流工具，它还具有治愈的力量。治愈效果取决于来访者如何重新在语言的“能指链”中找到自己的位置。能指链是指一个词语连接另一个词语，构成复杂的语言网络。通过分析来访者所使用的一些关键符号（例如与权威、爱或创伤相关的词语），咨询师能够帮助来访者改变他们与这些符号的关系。

当来访者通过这种重新定位，改变了对这些符号的理解，新的含义就会产生，进而可能表达出他们以前未能表达的欲望。这种变化和重新理解的过程，是拉康理论中的一个关键点，认为它可以带来心理上的治愈。

4. 欲望与语言的空白

拉康还指出，语言中固有的空白与不完整性反映了欲望的结构。换句话说，我们通过语言表达的东西，永远无法完全涵盖我们所经历的所有感受和欲望。生活中的一些经历是说不清楚、无法完全表达的。

在心理咨询中，治愈的一个重要部分就是意识到并接受这种空白——不管我们怎么说，都无法完全表达我们的内心需求或心理感受。拉康认为，心理咨询的目的不是要填补这些空白，而是要学习接受这种不完美，并认识到我们的欲望是如何通过语言表达的。

通过这种认识，来访者可以学会以一种更健康、更加符合现实的方式去理解和处理自己的欲望，而不是期待语言或表达能完全满足所有的需求。这个过程就是心理咨询的一部分，帮助人们与自己的内心世界更加和谐相处。

比昂认为，语言不仅仅是用来交流的，它还可以作为一个“容器”，用来装载和处理我们的情感。比如，我们在感受到愤怒或悲伤时，可能最初并不能很好地理解或表达这些情绪。通过与心理咨询师的对话，这些原始的、混乱的情绪就像被“放进容器”一样，逐渐被整理和处理，最终我们能够用语言将这些感受表达出来，并且更清楚地思考它们。这种能力的培养是心理咨询中的一个重要目标。

拉康则强调，语言有其固定的结构，潜意识也像语言一样有组织、有规则。他认为，当来访者通过咨询了解自己在“符号秩序”中的位置，也就是在社会、家庭或其他人际关系中的角色时，咨询才会发生变化。此外，拉康还认为，语言不仅仅是沟通工具，它还揭示了我们的欲望。通过语言，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自己潜意识中的欲望，并重新审视我们与这些潜意识模式之间的关系。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看到语言是如何在心理咨询中得到最大化的利用，以此来促进来访者和咨询师共同进入分析性的情境、促进来访者对自身的理解、促进治愈作用的产生。这也能够尽可能的去回答一些对心理咨询是如何产生作用的疑问，比如“光靠说话就能够产生改变”。当然，我们也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以上所提及的语言对心理咨询产生的促进性作用往往是发生的一段时间内，也就意味着来访者和咨询师都必须对这段咨询有足够的投入，包括时间、精力等。

此外，值得提出的另外一点是：在心理咨询过程中，有的时候来访者不一定能说什么，沉默也时常发生。在沉默的情况下，咨询到底有没有在进行？我们可以下次再来探讨这个有趣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