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和喜欢的人睡觉怎么这么难！” | 别的女孩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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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0 16:31
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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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认可性解放，XP 却又是纯爱的异性恋女性， “忙着筛选，失去耐心便换人” 的现代速度，令我内心深处隐隐地不满；明明理应享受激情和性，却又恐惧男性所带来的伤害。我的爱和欲望混乱地交织在一起，就像打结的头发梳理不通。也许你很难想象，一个已经过去将近八年的晚上，至今还在影响我的人生。刚上大学的那个夏天，我喜欢上一个不知名乐队的乐手。没有任何恋爱经验的我，初生牛犊不怕虎地追去他的城市，却阴差阳错约见了同乐队另一个乐手。出于好奇想要打听点喜欢的人的消息，我毫无防备地跟去了对方家里。结果对方想要强迫和我发生性行为。我一直在拒绝甚至还和对方扭打在一起，僵持了几个小时，最后还是因为体力悬殊无力抗衡被摸了。生理期救了我，对方性侵未遂。巨大的恐惧让我不断说话缓和气氛，害怕受到二次伤害，最后终于逃回住所。那时的我不敢报警，只能疯狂自责为何轻信他人，愤怒且无助地和好友哭诉，最终只是给对方打了一通斥责电话。施暴者没有付出任何代价。也许早已不记得我的相貌姓名了吧？就像人踩死一只蚂蚁那样轻松。而我，则像被大象踩踏一般，重伤甚至是落下终生残疾。在很多年后我才发觉，也许这段经历对我和异性交往以及亲密关系有着巨大影响。寻找伴侣时，我更倾向于寻找看起来不会伤害我的对象，看起来更具女性特质、没有攻击性、具有同理心、温柔的男性。面对恋爱，我被动且防备，会观察和考验追求者是否足够安全，像受惊的小鹿随时准备逃跑。![]()
亚历克斯·加兰2022年新作《男人》（Men）里的女主捅了对她图谋不轨的牧师。这是一部关于 “男人” 这个物种的恐怖片。至于性，我仍然抱有好奇，想要尝试，又必须确保绝对安全。虽然心里秉持着要和喜欢的人做快乐的事，行为上却是保守的，也很厌恶与男性的肢体接触。很长时间里我都在压抑自己的欲望，认为自己不需要性生活也可以活下去。可是，随着年龄增长，性激素水平波动，生理本能让我不得不 “发情”，特别是每个月排卵期那几天，你能真切感受到性需求的强烈。当然，这时的我已不再会为生理需求感到羞耻，并且可以自我取悦了。![]()
我意识到，自己不是厌男而是恐男，既恐惧再次遭受到伤害，心中又无法停止期待，期待着真诚的恋爱关系，期待和心爱的人水乳交融。当我正视欲望并鼓起勇气想要再次去探索时，“何时发生性关系” 却成了一个非常令我困惑的问题。在空窗接近5年后，我遇到追求者 D。此前的 crush 们大多没有下文，朋友也开始拱火，“下次先睡了再说！” 一来二去，“饥渴难耐” 的我终于水到渠成上垒了。这也是我第一次没有按照传统流程，在确立关系前就发生了性行为。第一次上床之后，D 却讲，这样已经算情侣关系了。当我表示还没准备好，他尊重且看起来十分真诚地，想要将来和我成为正式的男女朋友。但他的朋友们却在不断示意我，我们的关系与男女朋友无异。我开始动摇、自责，自己是不是有点 “海”，有点 “渣”？等我受不了内心折磨，下定决心 “那就试试吧！” 结果对方却不那么着急了，甚至问我能不能维持现状做朋友。在我的坚持下，我们终于成为情侣，但却不能公开。很奇怪的是，我在每一次和他发生关系后变得非常 “粘人”，但当他离开我的视线范围，我却丝毫无法想起对方，甚至会嫌弃对方的紧追不舍。我经常怀疑自己是否是真的喜欢对方，后来看到一篇心理学科普文章写道，女性会错把性生活后分泌的催产素当作是喜欢。我更加不确定我对他的感情了。这样踩一脚油门、踩一脚刹车的相处最终迎来断崖式分手（对方甚至还想和我成为 “保持肉体关系的朋友”）。但即使是我这样已经开始有女性意识的人，在分手拉扯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是不是因为我太快和男人上床所以就不被珍惜这样的 “蠢话”。我不清楚上床的速度是否影响了关系发展。大多数人会把发生性关系与 “负责” 联系起来，那我就还是在行为上保守一点好了。拉长时间相处，一定要明确自己喜欢对方再发生关系。这时我遇到了 B。我想，这次一定不能像上次那么随便喔，要用纯粹的心与之真诚相处。几番来回我们的关系好感度急速上升，B 有时会在微信里开一些带有情色意味的玩笑，偶尔询问我是否晚上可以不回家。但我并不反感，因为很清楚地感受到双向的喜欢。我想睡他，他想睡我，这样多好。随着关系的发展，也有了拥抱亲吻的亲密举动，两个人都很开心。就在我认为我们的关系就要更进一步的时候，又遭遇了一次断崖式分离。起因是某次深夜聊天时，他偶然说的一句话给我一种冒犯感，基于前任的阴影，我想到也许他也只是把我当做一个想要征服的性对象，而不是认真对待的人。在我愤怒的质问下，他撂下一句 “只把你当朋友”，不欢而散。一段美好的关系突然间崩塌冲击了我，我很害怕关系的结束，于是带着伤心、愤怒、不舍的复杂心情与他见面，还开玩笑指着宾馆说要不要去。他表情尴尬地拒绝。一度要哭出来的我，努力镇定，试图沟通，他却当街落跑了！这触发了我恐慌发作，一出大型琼瑶剧作上演，并惨烈收场。这两次断崖式结束，我体验最多的是愤怒。被男性当成玩具，想玩就玩，想丢就丢，像宣读圣旨一样，宣布 “你们是朋友”，宣布 “关系结束了”。没问过你的意愿，你的感受，没有成年人之间的对话，不考虑自己的行为对他人造成的影响，连最基本的礼貌都不存在。这显然没有尊重，也没有平等。甚至我会觉得好笑，当女性显露出攻击性、直面自己的欲望时，男性会无法承受自己在关系里不能占有主导权，于是用突然结束关系的方式来获得控制感。这不像是恋爱关系，更像是权力关系。耶利内克《钢琴教师》（La pianiste）以师生关系极致地展现了性权力的争夺自此我已经对与男性发展亲密关系完全失去头绪，甚至对恋爱失去期待。大胆一点也不是，谨慎一些也不是，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去构建关系，又该如何去处理欲望？有的人打着谈恋爱的旗号去接触异性，却又在得到关系后只是想要解决生理需求。周围男性友人也很大实话地告诉我，“一些男性并不知道自己在关系里想要什么，如果能不负责的话当然很开心。” 但在社会普遍道德约束下，他们无法坦荡地 “拔屌无情”，故借由恋爱掩饰自己的性目的。而当女性流露出和他们一样的目的时，他们反而会害怕，否认自己的小九九，并表示 “自己是个负责任的好男人”。像我这样的女性，还在寻找一段既可以满足亲密需求又能满足欲望的关系。彼此间对关系的期待值不匹配，伤害便随之产生。这当然也和国内还没有发展出成熟的约会文化有关。在西方约会文化中，从认识到恋爱、婚姻都是有明确阶段的，hangout 的阶段是彼此默认了解熟悉的阶段，可以随意吃个饭喝个咖啡；casual date 是不以进入一段关系为目的的约会，也可以同时约会多人；FWB（Friends with benefits relationships）就是双方都没有意愿进入下一步，作为 “可以睡觉的朋友” 一起玩乐，享受关系但不承诺恋爱关系。直到进入 serious/exclusively date，才会有明确意向不与对方外的人约会，彼此间一旦做了 commitment（承诺），就需要承担一定情感责任，这之后才进入传说中 “男女朋友” 的关系，也就是 Serious relationship。最后才是具有具有法律责任的伴侣关系（Partner）。国外的交友软件上或者当面交流时，人们大多会提前说明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关系，你还是有选择权的。而在国内，人与人的关系只有单身和非单身的状态，表白后就直接进入男女关系的模式。边界与阶段的模糊，带来的后果是欺诈与伪装 —— 当随便睡睡、casual date、fwb 的人都纷纷假装成 “认真恋爱”，真诚简直就是自杀式寻爱。这场宛若开盲盒的爱情游戏，从开局就不公平。![]()
日剧《约会～恋爱究竟是什么呢～》（2015）
但是，在了解更多欧美 dating 现状后，我发现约会文化也并不是答案。有外国网友吐槽用5年的时间才寻找到一段 serious relationship（一对一关系），还有一位在美国的女孩写专栏记录她的约会经历，在约会300多人后终于结婚。可以看到，选择变多，困难依然不会减少。据报道，近一半的美国成年人和大部分女性表示，在过去的十年里，约会变得更难了。大多数目前单身并希望约会的女性表示，她们有过一些特别消极的经历，例如来自与她们约会或约会过的人的性骚扰或者关于她们性史谣言的传播。在约会时，女性也更有可能面临身体和情感上的风险。很多男性也认为和女性约会越来越困难了，米兔之后他们更加不知道如何表现自己。不得不说，这是全人类都在面对的永恒难题。有段时间我还专门研究了一些情感博主，学习如何拿捏、推拉，利用人性谈恋爱。在这些绘声绘色的视频里，男性把女性当作性资源，女性则要学会运用这一特点让男性 “付出”。到处充斥着自我物化与物化他人，看多了不知为啥会有点想吐。人人心中都向往真爱，却又将爱情简化为利益交换；人人都想 make love，却又想从中榨出些别的什么，或者寻找最小代价。也有朋友建议我可以尝试抛开枷锁纯玩儿只睡觉，但身为坚定不移的纯爱战士，我却做不到。我的本能令我跃跃欲试，但每当看到白发苍苍彼此牵手的老人，我总会无法抑制失落地望着自己空空的手心。我渴望有人包裹。![]()
我被夹在两个时代、两种文化之间不断拉扯着。这种既蹲不下去也站不起来的尴尬，应该不止我一个人正在体验吧？想到这里，我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 来信 ✉️请至 biedegirls@yishiyise.com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