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自南都·湾财社。
采写| 南都·湾财社记者 陈镜安
摄影| 南都·湾财社记者 陈镜安
编辑| 柴华
12月12日下午6时许，极越广州黄埔交付中心（以下简称“广州交付中心”）门口，95后高校教师小杰（化名）从交付专员阿琳（化名）手中接过一辆极越01的钥匙，成为了这家广州唯一交付点的最后一名车主。这天，广州交付中心交车4台，但由于该店已欠费百万元，另有库存26台车被物业暂扣于地库，等候最终清算。半小时后，交付中心拉闸锁门，这大概率是该店最后一天营业。
“一切都是瞬间发生的。昨天上午还在正常邀约客户，下午公司就凉了。”黄埔交付中心首批员工之一的小刚（化名）无奈表示。与此同时，被欠款900多万的极越物流供应商阿彦（化名），在交付中心等候负责人到场协商债务问题，却扑了空。
就在12月11日，极越CEO夏一平承认公司经营遇到困难，并给员工离职拿补偿、停薪留职两个选项。12月12日，夏一平在极越上海嘉定总部被愤怒的员工围堵、质问其为何断缴11月社保。同日，夏一平先后和政府以及百度等资方谈判。
媒体最新消息显示，资方已同意解决极越员工11月份的社保。吉利和百度股东方成立应急小组远程参与，百度和吉利内部正在走转账流程。
广州交付中心一片狼藉中交车4台
被欠租物业已扣下库存车
12月12日，多消息指，极越多部门已就地解散，包括交付中心等。极越APP显示，目前极越全国交付中心仅20家，其中大湾区分布两家。当晚六时许，南都·湾财社记者来到位于广州市黄埔区的极越交付中心，在多数销售门店已闭店的情况下，该交付中心仍在进行最后的交付工作。
湾财社记者现场观察到，交付中心展厅略显空荡，展车已被清空，地面只留下部分车主提车仪式所用的装饰品。按照公示的工作时间，该店已经打烊，但不少工作人员仍在店内外逗留交谈。
来自山西的小刚是该店首批员工。据他介绍，该店于去年10月开业，过往交付量在全国数一数二，共有15名员工，除交付专员外，也有负责保障和车辆整备的同事。正常情况下，该交付中心平均月交付至少200台车，“9月、10月过我手的交付量在50台左右。”
小刚称，在极越崩盘以前，包括门店负责人在内，没有人听到过风声。数据也显示出微弱的增长。2024年前11个月，极越累计交付超1.4万台，月均约1300辆，但在11月，极越官方庆贺月交付2485辆，截至目前，极越仅有极越01和07两款产品。
在小刚看来，极越给出的待遇横向比较确实不错。“只可惜一切都是瞬间发生的。昨天上午还在正常邀约客户，下午公司就凉了。”
欠薪是极越员工都会面临的困扰。湾财社记者从该店多名员工处获悉，极越每月30日发放当月工资和上月绩效。相较上海总部等地区员工出现社保断缴的情况，该交付中心员工的11月社保虽已缴纳，但11月绩效未发。“绩效这块公司（在内部会议上）已经明确说‘不发了’”
供应商回款难的剧情也在该交付中心上演。极越物流供应商阿彦向极越提供商品运输服务，“极越欠我所在的广州分公司900多万”。大雪节气后的广州寒意正浓，在阿彦之前，已有两三家供应商代表默默离开。尽管心知此行徒劳，但阿彦仍期待交付中心店长的出现，“我们想配合店长与物业协商，扣几台车，把财产保全后，再通过法律手段处理变现，能回多少算多少。”
阿彦表示，目前该交付中心欠物业门面租金、车位费、水电费等合计逾百万，物业已将门店多台未交付的库存车暂扣，等待清算。在地下车库中，湾财社记者清点出26台极越01、07车型。
值得一提的是，交付中心即将歇业的情况下，交付专员阿琳透露，当日，该店仍交付4台车。
湾财社记者所到之时，恰逢一车主提车，其也大概率是该门店最后一名提车的车主。车主小杰告诉湾财社记者，他是一名95后高校教师，经过多产品对比后于11月底选择了极越01，“这个车我感觉还是可以的，只可惜它的营销没有做好。”
面对极越摇摇欲坠的现状，小杰表现得较为平静，“他们一线工作人员是最受伤的，他们什么都没有，我们车主好歹还有一辆车。”
诚然，除了通过劳动仲裁等维权手段争取权利，极越员工还将面临最现实的失业难题。
好在销量不佳的极越培养出的员工，是其他车企眼中的“香饽饽”。12月11日，小鹏汽车品牌公关负责人@XP-阿莱克氏Alex对外透露，小鹏汽车已开启针对集度汽车的专场招聘，并表示“欢迎优秀的AI智能汽车人才来唠唠。”另有截图显示，蔚来及子品牌乐道正向极越优秀的销售人才抛出橄榄枝。
以上消息并非车企蹭热度自嗨。小刚告诉湾财社记者，当日中午，就有零跑HR专程赶来现场招聘。阿琳也透露，不久前小鹏HR电话告知，可以直接上班。
“但目前我们只能是了解了一下，毕竟现在离职证明还没拿到。”小刚表示。而对于忙碌了数月的阿琳来说，被动失业则是难得的休息时间，“提前放假回家过年，再好好陪陪家里人，年后再做打算。”
在互联网的另一头，高合汽车工程总监杨悦卿直播与极越员工分享车企爆雷的经验之谈：“能签离职就早点签。不要抱有幻想，不是为了拿馒头，而是你要比别人更早地进入到市场。趁早离场，不要纠结赔偿多少，不管怎么考虑你都拿不到，如果拿得到就不至于这个地步了，一定是到了山穷水尽了。”
11月底曾被传大规模裁员
近日被曝“多部门原地解散”
极越高楼崩塌的戏剧性在于，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有极越供应商于直播中表示，碰到过许多车企破产倒闭，但都没见过像极越这样“原地猝死”的。
细数极越近期动向，高楼的坍塌前已现征兆。11月底，极越内部传出大规模裁员的声响，但该消息被极越及法务部发文辟谣。极越称已采取必要法律手段向造谣者进一步追究其法律责任。
直到12月11日，一张36万元的催款函再次将极越推上“缺钱”的风口浪尖。科技博主@Tech星球当日发文表示，极越汽车拖欠传播供应商杭州肽氪科技有限公司款项36万元逾期不支付，多次发送催款函仍拒绝支付，并喊话夏一平“请付款”。
当日下午，极越CEO夏一平即刻反应。他召开内部会议，承认了公司经营遇到困难，并表示公司将进入创业2.0阶段，会合并职能重复的部门与岗位，变革低效的内部工作流程，削减短期内无法提升财务表现的项目。
喊着“让我们继续并肩迎着更大风浪驶向更广阔未来”的同时，极越几乎不留余地的裁员行动同步进行。据媒体报道，会后极越人事部立即开启员工谈话，向员工提供12月16日前自愿离职获赔“无法保证”的N+1补偿，以及停薪留职但却不缴纳社保公积金等两个选项。
然而，突发的社保断缴消息令不安的情绪如潮水般在员工、供应商之间涌散，最终爆发。12月12日，不少极越员工得知公司未缴纳11月社保后，在上海嘉定总部围堵、质问夏一平，相关视频在互联网上疯传。
南都·湾财社记者从一名身处总部的极越员工处获悉，下午夏一平已与政府等商讨过一轮解决方案，但截至下午四时许，夏一平仍在总部等待资方前来谈判。
值得一提的是，当日，“极越”二字成了抖音直播间的流量密码。无论是讨债供应商还是各地门店，又或是内部员工，但凡与极越相关均维持着较高的观看量。“‘在世’的时候无人关注，快凉了却成了流量最高的时刻。”有极越主播感叹道。
另有在总部直播的员工透露，“（极越）挺早就没钱了，一直撑到这个时候。但没给大家缓冲的时间，一下子崩掉了。”
针对极越当前困境，有声音指，是背后股东不愿再给予融资。据悉，极越汽车的运营主体为上海集度汽车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集度汽车”），最初由百度和吉利分别持股55%和45%，之后由于生产资质问题经历过多次股权调整。截至目前，集度汽车由集度汽车（香港）有限公司100%持股，但百度仍是重要资方。
有内部人士对媒体透露，有一笔今年上半年谈好、下半年到账的30亿融资，百度突然不出了。另据《财新》报道，今年10月百度派财务团队去极越尽调，结果发现极越存在高达70亿元的财务窟窿。对此，截至发稿前百度方面暂未公开回应。
不过，与极越关系匪浅的百度，仍被视作最有希望的“救世主”。12月12日内部会议上，以夏一平为首的高层称在寻求大股东百度支持。同日晚间消息，百度等资方已同意解决极越员工11月份的社保。
（应受访者要求，小杰、阿琳、小刚、阿彦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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