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村奇遇2|这个星球上最不必期待的是新西兰人的晚餐
文摘
旅游
2024-01-13 16:45
新西兰
Maree留言说,让我们自己从冰箱里搞点吃的。又补充道,冰箱里的食物我们都可以吃,如果她晚上回来做饭的话,也会做我们的份。居然有免费的食物!不得不说,被纽村的物价震惊之后,我甚至感觉自己有了生存危机,以前我只考虑什么好吃,现在呢,我得考虑别饿肚子。还有,我们已经吃三明治和泡面吃了一周了,现在有人做饭换换口味,简直不要太好。我打开了Maree的冰箱,宽大的冰箱被塞得满满当当,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食物,我整整看了三分钟,上上下下搜寻了个遍,然后关上了冰箱:在纽村呆了一个月,我发现我们除了在路上之外也许花了最多的时间是在逛超市,原本准备的“不知是否能用上就在闲鱼淘一个吧”的便携小锅,竟然成了这趟旅行的主力,要是没有这口锅,我们……也不会怎样,会花更多钱买另一口made in China的锅而已。总之,锅是旅行的刚需,超市是生命的起源地。菜市是没有的,周末有农场市集,品种和价格都和超市相仿,明明四面环海却找不到卖海鲜的市场,现杀现卖更是不可能的存在,中国人最喜欢的市井气息几乎为零,每个店铺都像在比谁关门最积极,来了半天也没逛上几家店,要么5点或者3点关门了,要么不营业在休息,超市是最仁慈的存在,大部分营业至晚上九点,不可思议。黄超、绿超、红超、亚超、小超市,我们在纽村的超市解决伟大的人类生存问题。在落地的第一周,我说过了,我们吃了一周的三明治和泡面,下馆子也没太成功,大约觉得还不如吃自己做的,纽村的牛肉好吃到无与伦比,口感松软并且饱含汤汁,价格嘛,一块牛排和一片西瓜差不多,很难说它不划算。在第二周,我们住进了Maree和Graeme的家,面对冰箱一头雾水后,我们又回到了超市,买了这几样老朋友:牛肉、牛奶、面包、蔬菜、面条、薯片、巧克力。除了鸡蛋,Maree的鸡提供了吃不完的蛋,也是冰箱里我唯一感兴趣的“小便宜”。打工换宿需要为host提供劳动,大部分host要求每天工作四小时,本着不能占人便宜的想法,我们一见到Maree和Graeme就首先询问工作的事,但他们似乎很不在意。Graeme看着我们笑。他大概有八十岁了,精神劲儿特好,热爱咖啡和酒,和Maree一起经营着一家老人疗养院,每天开车45分钟到疗养院上班。Maree的年纪比Graeme小,也是奶奶辈儿的人了,家里的墙上挂着整个家族的照片,还有每个孙子的名字,一边跟我们介绍,这是谁和第几任丈夫/妻子的第几个孩子,我也不记得他们各自结过几次婚了,也搞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个孩子,孩子们又结过几次婚,在后来的圣诞节家庭聚会我们见到了照片上的一些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脸盲,如果他们走在一起,我是肯定认不出来这是一家子的。Maree和Graeme喜欢赛车,墙上的宝贝除了family,还有各种开赛车的照片,以及Graeme的战服,在门口的玻璃柜里放着一堆奖杯、证书和奖牌,冠军、亚军,哪个比赛的第几名,和媒体报道的剪报,后来才知道,这整个家族个个都玩赛车,有业余的也有职业的,在圣诞聚会上与我们聊天的小哥竟是第二天就要赴美参赛的职业赛车手,刚刚拿下了北岛第一名的新成绩。听故事不能当饭吃,经历六七个小时的旅途劳顿,我更在意现在能吃点什么。让我们回到Maree的冰箱,它是一个超市的mini版本,里面有袋装的蔬菜叶子,一看就吃不饱那种,一整袋土豆,一小把芦笋,十几个罐子装着不同的酱,几瓶奶油,几盒果酱,几大块奶酪,几种罐头水果,下面是速冻蔬菜,速度披萨,一些不知道冻了多久的肉,一长条冻得硬邦邦的面包,还有一大瓶酒,另一个冰箱里有几只巨大的火腿和各种肉,还有一个冰箱里全是软饮和酒,和Graeme最爱的一整箱巧克力。Maree的橱柜里还有一整抽屉的调料,整齐摆放着,要花时间才能弄明白它们各自是什么。后来我常常使用孜然和辣椒,可每一种调料都只有很少的量,装在一个精致的小小玻璃瓶里,每次一洒,就掉出来几粒辣椒皮,要是照我们的习惯用量,每一次就能吃掉好几瓶。换宿的工作任务很简单,就是帮他们的花园清除杂草,以及在他们圣诞假期出门旅行期间照顾他们的动物,一只狗(后来又来了一只她儿子的狗)、两只猫、两只羊、五只鸡、两只鸭子,我们穿上筒靴拿起工具去除草,Graeme和Maree也有各自忙活的事,大约七八点我们聚在一起吃饭,一人端一个碗,坐在沙发上边聊边吃。终于可以吃到新西兰人做的饭了!我好奇Maree如何将她冰箱里的库存变成饮食,它们又会是什么味道。后来我渐渐发现,在这整个星球上,大约最不必期待的就是新西兰人做的饭,Maree家的饭不能说不好吃,就是简单得突破我的认知。有一天的晚餐是四五个肉球和一些菜叶,几个甜菜根,有一天的晚餐是几根芦笋、几块土豆伴着沙拉酱,几块小小的鸡肉,有一天Graeme的儿子来拜访,大小伙子看着有一米九几高,一个胳膊比我脸都大,可晚餐我们还是一人抱着一个小碗,里面装着四五块小小的鸡肉,一些蔬菜叶子,几个甜菜根,我怀疑这些食物还不够大小伙子的一个胳膊吃的。还有一天他们邀请我们参加员工BBQ,他们的疗养院就在海边,想象中的圣诞节海边员工BBQ应该少不了大龙虾吧,各种海鲜在脑子里过了个遍,等我们到时才发现BBQ其实是指汉堡里的那块肉,把它BBQ了夹在汉堡里,然后一人一个DIY汉堡,边吃边聊,六点准时结束各回各家。还有一天他们的一对老友来访,大家终于上了餐桌,面前摆着一大盘几乎只有咸味的鸡肉,和一大盘蔬菜沙拉,六个人一起分了这些,接着就把酒当水喝了。很快我们明白了冰箱里的巧克力的用意,并在多个深夜用上了它。Graeme请我们吃他最爱的那盒巧克力,那大概是我在这个星球上吃过的最甜的东西,Maree送给我们一大盒她最爱的饼干,说是新西兰最火的饼干品牌,一口咬下去还是被甜到不行,然而这种冲破天灵盖的甜度让人有种失去理智的爽感,你明明知道它不好吃还发胖,却忍不住再来一口,对我来说,它莫名其妙的弥补了我在晚餐时感到的精神空虚。Maree和Graeme不在家时我们试图还原中华美食,但厨房明显不想配合。他们的厨房是完全敞开的,和客厅几乎在同一个空间,抽油烟机是国内已经没人在用的顶吸款,距离灶台天高地远,干净得像是从来没经历过一丝油烟,还有这个美丽的电磁灶,先要等上一会儿又一会儿才能变热,接着开到最大火,烧水十几分钟也无法沸腾,如果你想用它爆炒,它大概会可怜巴巴的望着你说它的灶生字典里查无此词,Maree那一柜子调料份量和超市里生姜大蒜的价格也不支持中华美食,对Maree来说,她大概无法想象一个普通人能在厨房里呆上几个小时只为做一顿晚餐。Maree和Graeme对我们工作的要求不严格,从不检查我们有没有做好,如果回来看见我们在干活,就会叫我们别再干了,或者第二天别干,出去玩去。几天后我们完成了除草的活儿,他们没有给我们安排新的,倒让我们开始担心白吃白住占人便宜。我们努力聊天,想要“弥补”一些工作量,可Maree和Graeme好像就付出更多了。他们降低语速,使用幼儿园单词,以及自创手势只为跟我们聊天,聊各种趣事八卦,聊他们各自的结婚、离婚、玩赛车、生小孩,聊在这里接待过的不同国家的人,有天Maree说要去做针灸,就手舞足蹈的用手指往自己身上戳,一边说“do needles”。不知不觉我们就端上了一杯酒,天啊,我们居然放松了下来。每一天的聚会在九点半前准时结束,即使在圣诞节那天也是如此,茶余饭后感觉该打麻将了却看见大家开始道别。对我来说,这好像又是期待落空的一天,没有足够的时长也没有足够的噪音,食物也不是我想象的那种摆满一大桌。在圣诞节的厨房,Maree依旧走了“简单风格”,这顿给二十几个人的圣诞晚宴她只用了三四个小时独自做完,在我们九点半起床准备帮忙时,她只让我们把做好的食物用保鲜膜包起来放进冰箱,等到中午,清洁、桌椅、装饰都弄完了,大家已经无事可做,喝了杯咖啡,等待家人们四五点钟过来。这顿一年最隆重的圣诞晚餐也是冷餐。有片好的火腿、色拉、烤鸡(冷的)、香肠、土豆、烤面包等,味道还行但也不能说是难忘。大家各自拿一个餐盘,从大盘子里夹东西到自己的餐盘里,坐到桌子边吃,就跟公司的冷餐会似的。不到半小时用餐完毕,接着吃各种蛋糕冰淇淋,又过了十多分钟,没有人嘴里还有东西了。大餐就这样结束了!我还意犹未尽。想到在中国过年,哪一次不是家家户户整狠活,哪一个不是嘴巴里一直在吃,连吃带喝几天几夜,才算是“过了年”。显然,我还需要时间来学习欣赏新西兰人的“简单”。Maree坐在圣诞树下,开始分发礼物。每个礼物被包装纸包着,上面写着不同的名字,居然我们也各自有一个。接过Maree的礼物,速速拆开包装纸,(上一次拆包装纸好像是在初中!)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特别幸福,在这个谁也没有被累到的圣诞节,和这个彼此长得不太像的大家庭里,我总是在由于语言不太好感到紧张,可是在收到礼物的这一刻,我好像感觉我们获得了Maree和Graeme给予他们家人的同等的爱,他们没有把我们视为为他们打工的“佣人”,也没有把我们视为要特别招待的“客人”,礼物也是一如既往的简单风格,上面写着“made in New zealand”,而这个地方绝大部分东西是“made in China”的。在后来的旅途中,我们依旧努力开发食物,在超市拓展我们的“可食用区”,在每一个厨房跟新西兰人请教如何用这些东西下厨。我们开发出了好吃且好带的路餐,学会了把烤箱当柴火灶制作一切肉类,用微波炉烹饪玉米,购买不同的酱,购买冷冻蔬菜,购买冻干咖啡,竟然都还味道不错,煎牛排、羊排、鱼排,这时电磁灶变得很顺手,但最好吃的还是一碗热腾腾的泡面加个蛋,这个我在国内从来不吃的东西,成了我在异国他乡的大餐。
在萤火虫洞里感觉人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