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远眺云南西双版纳景洪1团的知青们

文摘   2025-01-31 09:56   重庆  



原创/小刀99


今日大年初三,无写处,就远眺一下云南兵团景洪1团的知青吧(旧文重发,看过请绕,不耽搁)。

在云南生产建设兵团的4个师32个生产团、5个水利团中,景洪1团属大团。

1团位于西双版纳首府允景洪。“允”,傣文,意即“黎明之城”。事实上,只有1团团部在景洪,其余12个营全部分散于围绕嘎洒坝子的山沟里。

用一篇小文写景洪1团的知青,我自知属自不量力,自讨苦吃。不过,随着一代人的渐行渐远,我还是记下他们的一鳞半爪吧,以备后世查验——这世间,曾有过他们的存在。

1团前身叫景洪农场,今天仍这样叫。只有70年代前中期叫1团。

它是云南农(军)垦系统最早成立的团场之一,时间1956年。最初的建场者为驻守云南的转业军人,大部分由北方南下。

1959年,云南农垦招收了湖南醴陵、祁东的大量农民支边,总数约3万余,其中数千人分景洪,其余散布各农场。

1969年,北京知青进场,接着迎来昆明、上海、重庆知青。

我查了团场简史,从69年到72年,景洪1团共接收知青8538人,占云南兵团10万知青的8%,散布于1180个连队。

这其中,上海人占1团知青的60%以上,接近5000人。上海知青之所以多,坊间传言是当时上海当权者极左,向中央表态要输出100万知青,城市青年不够,农村青年也拉来凑数。

以至农村青年相当委屈,“我们本来就是贫下中农,为什么还要跑几千公里外去接受再教育?”

以至,上海知青有阿拉和阿乡之分。阿乡身体壮实能吃苦,成为生产一线骨干。

这里我想说说110营。10营是新建营,建营主力由上海、重庆和北京知青组成。

2023年春,我随10营知青胡长安再回10营。热风浩荡,物是人非,走进胶林,一切陌生又恍然。想哭。

50年后,胡长安、谢小平回7连,老工人拿出不舍喝的熊胆酒。席间老工人说起钟阿城、陈凯歌,就像说邻家小子。他们不崇拜谁。他们只记得当年在一起的艰难,而今,都是奔八奔九的人了

1975年我从4营抽调到105连,任基本路线工作队队员。那时我还是个话都说不清楚的愣小子,可堪胜任?

那一年,邓公复出,主持了在山西昔阳召开的全国农业学大寨会议。会后,全国掀起学大寨高潮,旨在把生产搞上去。景洪1团不甘人后,各营互派工作队,以督促生产。

10营,我认识了北京知青钟阿城。仅一面,由外号古老板的重庆知青介绍。古老板在阿城连队当工作队员。我和阿城聊上了。他是北京老三届,高中,看似蔫蔫一个,肚里货多。他漫不经心地打量我,其实是在给我秤重:看你这个小崽儿有几斤几两。

秤完后,我俩再没联系。

钟阿城在云南(右)

多年后,他以10营为蓝本写的《棋王》、《树王》、《孩子王》,让我震撼。在知青文字里,多以苦难、追讨、无悔、悔恨或反思为主题。多看则累。

阿城不谈这些。他以生存和人性为主题,把对人的思考和生活的技巧灌注于文字,启迪你去活。可知,他自己也是活得练达的人。写“三王”时,他还不到40,今年应该75了吧,在北京圈内已然仙气蓬然,难怪大嘴王朔说,如果全国下令追星,他只追阿城。

王朔,服过哪个?只服钟阿城。

10营还有另一个北京知青叫陈凯歌。对,就是冯小刚口中的凯爷,大导。他在10营如毛肚蘸水,荡了几下,参军,走了。

我个人觉得,凯爷文字不行,他以10营为蓝本写过《青山》,读来拗口,垃圾。不过他拍过一部经典《霸王别姬》,声名不在阿城之下。

很多人认为直到今天凯爷仍端着,装。有点。不过他70多岁了还在片场一线,也够敬业的。有人点评他拍的《雄兵出击2:》:

老陈推小陈,不遗余力啊!

10营重庆六中知青中的大手锤们多有耳闻,但无交集,如付小勇、周龙、刘先国等。唯有高福生,外号高鸡娃、又叫榔头,由4营的杨大娃带我去见过。

高在1团名气很大,主要是能打捶,也敢打。他为人耿直,见我第一次来,就开了两个玻璃瓶子的肉罐头招待我,砍了一个包包白菜煮起。开第1个罐头时,我感动;开第2个时,我惶恐,拦住他:“高兄,够了!”

那时月薪28元,2个罐头要5元多。高兄却推开我的手,“要吃就要吃个安逸!”

吃中,高兄有两问。

一问:小刀,你说,难道你我就在这山沟里混一辈子吗?

我哪能回答!当时的口号叫要扎根边疆一辈子。

第二问:“狗X的飞龙坡,把老子脚都走大了。老子二天要能回重庆,一定要去开车。我能开吗?”

这也没法回答。你还在1团最偏远的连队修地球呢,开啥车?

没想,大返城后高兄还真的在公交公司开上了大客车。

说到大返城,不能不说10营上海知青丁惠民。丁点燃了云南知青大返城的第一把火,在知青史上写下厚重一笔。我在10营时不认识他,多年后在重庆相识。作为记者我采访了他,第一次在官媒上披露了大返城内幕。

丁于20249月去世,我为他写下祭文。他的副手,重庆知青刘先国早于丁在上海去世,我也写了祭文。丁还有一个副手、上海知青胡建国也走了。

当年名震西双版纳的北上“三人团”,全部去了天国。

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

谁能料想,50年前的少年,已然去了天国?

谁能料想,在云南兵团的116个营中,景洪10营既走出文化大咖又走出大返城的始肇人?

从大历史的视角回望,这其实是一个文化现象。它为什么会发生在偏远的10营?没人认真解读过。我也解读不了。

印象中,景洪1团知青没出啥大官,能记得的,只有9营的上海人姜樑,回城后最终在上海某区当区委书记或宣传部长吧,不像勐腊6团,走出了上海市长杨雄,东风2团走了云南省副省长、国家旅游局局长邵琪伟。

成功的商人倒见过,如7营上海知青陈宝国,几千万的级别吧。在重庆喝酒时,他只是小小的抿,说“侬勿要劝,阿拉再不敢大口喝了”。

我送他我去滇西采访的远征军纪实,他说,“这个蛮好哦,有价值”。

回头说我所在的4营。4营前身叫景洪农场光华分场,由抗战老兵杨文生、张志生等转业军人创建。从1969年起,4营开始接收知青(备注:1965年来的老四川学生叫分配工作)

全营知青约500人,以上海人为主,其余是北京人和重庆人,昆明人很少。

4营知青大多温和友善,调皮捣蛋不多。除了北京人刘福荣、上海人张明亮在嘎洒坝子有点名气外,其余多听话、肯干,让营长高衡山很欣慰。

4营还出了一个闻名全兵团的集体,叫“建设军垦大寨女子割胶班”,班长张谨,北京美女。她在兵团是挂了号的先进。

50年前的女子割胶班

4营的重庆知青调皮的很少,我印象中还没谁在嘎洒坝子挂过号。

嘎洒坝子就是今天的嘎洒国际机场,当年油绿一片、秧田无边。

而机场建成后,起码有九千万人次从这里腾空而起(仅2024年人流量就达700万),从舷窗眺望美丽的西双版纳、眺望嘎洒。

嘎洒机场,远方(左)就是当年4营

嘎洒当年有条小街,供傣汉各族赶街。

赶街时总有知青整事。能整事的人,重庆话叫操坝儿。我记得能操的人主要是7营的重庆知青,包括绰号鸡脑壳、肝炎、臭蛋等人,他们集中在公路边的12连,又叫砖瓦连。我表哥朱利峰也在那个连。

光阴远去50年,砖瓦连的12个重庆男知青,已经走了5个,包括鸡脑壳。他们岁数大多在60或不到60

千万级的上海人陈宝国也走了。没谁能带走财富。

我所在46连重庆知青7人,走了龙四权和张鸿军。其他连队也各有逝者……

冬日,与一个研究知青史的老兄茶叙。说到1团知青的故去,我们的判断大抵走了五分之一强,接近2000人了。

他们,估计没有一个埋葬在西双版纳。他们会不会梦回版纳?他们曾在这里砍树,种树,流汗,而今天的景洪农场胶林已近18万亩,干胶最高年产达1.5万吨,被国家授予中华胶王美誉。

这一生,所有知青的大半截都埋土了,还剩颈子之上仍呼吸着。

从艰难到繁花,从青涩到成熟,从成熟到老迈,干过很多蠢事,奉献过很多善良和汗水,吃过很多苦,也遇到过爱情和钱,如今终于走上黄昏的山冈。

山风吹过,万籁俱寂。

只有时间是伟大的判官,死亡是对一代人的最大贡献。

感恩曾经。感恩景洪。

愿景洪1团的知青和所有知青们,活着,温暖,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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