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满眼“杨wā-wa”
之所以用这样一个的题目，在于我“翻看”了一下贮存在脑子里的儿时语言。
昨天下了一天的小雨，雨之小，如蒸腾的雾气。晚上的雨大了点，该是秋雨滴梧桐，虽然没有听到夜雨秋声，但路面却有积水，北方少雨，路面有积水，就该有稍大的雨。
上午伏案工作，抬头望窗外，已是晴朗的天空，天色湛蓝。至半下午，响晴的亮色，直反射进屋内，实在是太亮了。透过窗户，看到小区草地上飘落着各色秋叶，五颜六色，决定到外边走走，温度也合适。
刚出小区，视觉猛然间就受到了冲击，只见人行道上，紧挨的郊野公园内，全都密密麻麻地被树叶覆满了，尤其是那略显起伏的草地上，落叶显得厚实，与小区内所看到的不同。看着眼前的情景，我几乎是一瞬间、下意识地喊出声来：满眼都是杨wā-wa!
因为脱口而出的儿时语言，让我想起儿时的无忧时光。
我们队里只有两棵杨树，都长在池塘的旁边。或因为池塘的原因吧，两棵树都长得很高大，远高于周边的其它树。这两棵树，一年有两个时节引起我们的注意，一是春时，杨树下会积聚许多毛毛虫一样的紫色杨絮——那就是杨树花了，其实并不好看；二是秋末的时候，杨树上会掉落下一片、一片的杨wā-wa，于此时，总会吸引小伙伴们集聚树下，玩有趣的游戏，从初有秋叶飘落起，直至初冬的到来。那时，气候开始变冷，我们的手，会变得黑黢黢，其实是有了皴裂。游戏的名字叫“扛筋筋”，即两人将杨叶柄交互，用力互扯，以求扯断对方。儿子告诉我，他们也玩这种游戏，叫“拔根儿”。京城的话果然是好懂，但不如乡间话形象。
我其实挺喜欢杨树、杨叶。
观看远处的小杨树林最有味道，须是秋时。这有个原因在，许多的油画作品表现白桦林，我喜欢。白桦林不常有，但杨树常有，小杨树林也就算不得稀罕，能见到。秋时远看小杨树林，就有了白桦林的味道，只是，树干不如白桦的白，树冠上有偏大的杈桠，顶部形象与白桦有差异。我见过白桦林的，正好是叶色变黄的季节。走近白桦林，却破坏了心中已经形成的美感。缺乏粗壮枝桠的白桦树冠，如失去水分的虬髯老枝，缺少生机，树叶也显得发焦。看来，白桦只适合远观，不适于近看。而杨树却不一样，树杆更直、更高大，走近看，会觉得杨树表现出一种力量与挺拔，尤其，是那带着蜡质的杨叶，在阳光下会惹人喜爱。
看看近前吧！
郊野公园内横七竖八的道路上，全都铺满了叶子，由于还未受到太多的践踏，以致感到影响人下脚。原来公园内分布有这么多杨树，平时视而不觉。草地上的杨叶好看，既厚，就显出不一样的情调。正是斜晖泼洒时，或半躺或斜插于草丛上的杨叶，因为光线的透射，显出片片金黄。这是将绿作为底色的大幅画面，加上树的光影，真的很有味道，观之，即产生了后悔感：没有携带相机，不能记录下这绿草皮上的秋色。
其实，我注意杨叶已有一段时间。杨叶的黄，已有十天左右。初时是青中带点黄，继而是满树泛出黄色，算明黄吧！这时的杨叶还有强的生命力，即使有偏大的风，仍不会掉落，随风，仍能发出wā-wa的声响，或许，这杨叶哗啦啦的声响，是其名为“杨wā-wa ”的原因。
走到了小河边。
河对岸，有数棵大杨树，枝叶交接。
西边的太阳行将西坠，杨树高大，只觉得阳光由下向上斜射于杨树之上。杨叶本来已经变黄，而行将下山的太阳放射出的是一道道的金色，这让那交接在一起的杨树冠、那片片杨叶，变成了发光体，一片片的亮黄，高高地挂在半空，背景，是深不见底的纯净蓝色，这使得发光的杨叶愈显得突出。我感叹这道美景，其何逊于银杏那带着娇贵的黄呢？只是，杨树太普通了，没人赞美之，赞美杨树的秋叶。
杨树旁是柳树，柳树的叶子还以绿色为主调。小河两岸的柳树本来是居于统治地位的，春时的风吹飘荡，迎来多少人的赞誉。但当下，其显得安静，没有一丝风来，似乎柳树感受到了来自高大、金黄色杨树的震慑。
我也喜欢银杏，我不能贬低银杏，这里恰恰就有一棵银杏，隐藏于连成片的杨柳后侧。树偏矮，树冠的上半部已经片叶不存，失去了存在感。现下，周边的树木都让位于白杨了。不！是金色的杨树。
已经见识了杨树叶的高光，似乎不会再有新的发现。
不，我错了。我看到了以前从未见到的一幕。
我是站在小河边的，而河对岸，有一中年人，蹲在河边，痴痴地看水。我好奇于他的发痴、发呆，有什么好看的呢？
原来，河里充满了水，快速流动的水。平时的河中少水，有，也是静水。为什么突然向河中放水呢？我不解，也不需要寻根问底吧！河水流动，本来是自然现象啊！稀奇的是，河水表面，飘满了黄色的杨叶，杨叶随水快速向下游飘去。那飘行的树叶，几乎片片都慌不择路地前行——请理解我对水体流速的敏感，我的专业偏水力学。
水是清澈的，清澈见底，河底则呈现出另一番别致的景象：静躺着一片片黄色的杨树叶。杨树叶近乎均匀分布，宛如人们洒下的硬币，可哪有这么大的硬币啊！是静躺，没有一丝的移动，水力学告诉我，壁面流速为零，故杨叶不受扰动。静躺的杨树叶，充分展示了她干净的面容、新鲜的黄。水底的静、水面的动，互为映衬的杨树叶，是另一种秋色吧！我自己也发呆了，正如河对面那位不知姓名的先生。
不知不觉间，阳光已经消退，太阳，已经坠落西山之后。
我捡了两片有粗壮叶柄的杨树叶，归程。
我将捡拾到的杨叶放到窗台上，过两日，叶柄会失去一部分水分，变得有韧性，抗拉。
晚饭后，我对着这两片杨树叶，写下了我的所见，以纪念那逝去的、用“杨wā-wa”之语时的无忧童年期。
（马吉明，图片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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