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成难 | 蓬勃

文摘   2024-10-11 10:22   江苏  

蓬 勃

汤成难

作者汤成难女士:江都区丁沟人。中国作协会员,著有短篇集《月光宝盒》《飘浮于万有引力中的房屋》等;著有长篇小说《一个人的抗战》等。获得百花文学奖,华语青年作家奖,紫金山文学奖,汪曾祺文学奖,金短篇文学奖等文学奖项。

很久没有带花花和小黄走在这条路上了,偶尔一辆电瓶车漏勺一样地甩出灯光颠簸而去。邻居家的黑狗正急急赶往哪儿,看见我,立即掉头,回去了,跟小时候的我们出门玩时遇见大人一样。傍晚很困,倒在床上沉沉睡去,醒来天已经黑了。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踏实,月亮已经爬上来,是金色的,云层列列排开。时间过得好快,又如此缓慢,天气幸好还没有凉透,还有虫鸣,还有夏天的余味,要不然,会令人多么伤感。

很喜欢现在的季节,因为它的稍纵即逝。扁豆开花了,牵牛开花了,丝瓜还在开花……秋天是藤蔓的世界。丝瓜和扁豆已经爬上了电线杆,顺着电线往四面八方而去,当然,这不是它们的目标,它们的目标是更广阔的天空。

喜欢秋天,因为它对得住“蓬勃”一词。

野外又有了惊喜,野葡萄熟了,紫色深重;板栗树也结果了,刺啦啦地聚在枝头上。还记得春天板栗开花时的奇怪腥味;玉米可以掰了,手榴弹一样地杵在秆子上;香椿趁人不备蹿得老高,高得再也吃不上了;臭椿也拼命往上长,东施效颦啊,不过,除了长高它还能干吗呢。一群鸡等着集合、回家,两个掉队的鸡正一路狂奔。枣儿结了很多,我们称“野枣儿”。每天打一小捧,甜甜的,没有虫。我们不会说“摘枣儿”,而叫“打枣儿”,一个竹竿,对着树枝一敲,枣儿纷纷落下。如果也用这方式摘梨或桃,梨和桃会摔烂,而枣儿不会,结实得很,耐打。

在田边遇到上次闲聊的大爷,又问我要不要种地,还有地荒着呢。又令我蠢蠢欲动。


这个季节的紫薇,真的不值一提,至少我很少将目光落在它们身上。从高速出口到村庄的路经过一片稻田,一条水泥路穿其而过,路很细瘦,两侧有几株紫薇。中午地里没人,辽阔大地被绿色统治,突然一抬头,目光遇上了紫薇,它们开得很热烈,奔放,甚至汹涌,好像四季轮回、生老病死和它们永远没有关系。

想到一个词,茄生,即茄子的一生。这个词是我造的,从夏天开始,到秋霜落下,一株茄子平均结50个,这个数字令人惊讶。起初我不信,直到我和母亲在茄枝上数着摘过的结巴和仍在开的紫花才确信。结第一只茄子时,它不过一尺来高,结到三四十只时已经大半人高。叶子都快掉光了,茄子还在结着,枝条向四面探去,有点踉踉跄跄的意思。一天早晨,天麻麻亮,薄雾轻笼,紫色的茄子泛着奇异的光,几近透明,像无数小灯盏悬挂在黎明中。

稻子有点黄了,仿佛是突然变黄的,绿色明显淡了许多。这时的黄是鹅黄,是藤黄,是亮黄,离金灿灿还有点远。我愿意偏执地认为所有颜色都是从大地深处生发而出,夏天是深绿色,秋天是金黄色,冬天是白色……这么说,一点新意都没有。

属于明黄的时候并不多,只有季节转换才会看见。它们悄悄溜出来,不经意间,就把世界涂得一片明亮。

蓬勃是属于秋天的,而非夏天;是属于黄色,而非绿色。这段时间,正是大地上的这些蓬勃草木,给了我许多力量。

丁中广祥听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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