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伢呃,回来吃饭呐”——武汉的冯翔

文摘   音乐   2024-08-27 18:01   湖南  


JV:为什么当时从北漂十年后,才开始用武汉话写歌,其中的契机是什么?
用方言写歌曲这件事情我是很执着的,但之前很多事情就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一旦用方言去创作了就变得很搞笑?或者是不那么严肃?——而且武汉方言在很多人眼里也是那种不太好听的类型(比较硬,比较火爆那种);可是对于我来说不是这样,我觉得武汉话很好听,我也希望能够用音乐的方式把它表达得好听一些。

在北京的那段时间其实给了我很多特别有益的收获,比如跟爵士乐的音乐家们、做过电影的编剧、做过音乐剧的制作人有过很多交流,都是跟艺术相关的,所以逼着我有了很多艺术上的思考;当然我也听到了各个地方的民歌,深刻的意识到一个事情——那么好听的那些民歌,它们其实都是扎根于自己的文化和语言环境里的。

所以之后突然回到武汉的语言环境,刹那间的那种陌生感反而提起了我更多的注意力,我不再是考虑要它写成多么不一样的一个东西,而是把我的一些心里话写出来。

JV:当时《汉阳门花园》这张ep是在一个怎么样的状态下创作的呢?
我当时刚从北京回武汉,比较突然的就回来了,所以遇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我的情绪需要寻求一个出口,那么写《汉阳门花园》这首歌也是为了给我自己一些安抚,让我能够平静下来。

开始写的那两句——“冬天腊梅花,夏天石榴花”——其实是照着民歌写的,我觉得很能代表汉阳门花园里的景象。而且我通过拍电影的经历收获了一个认识,不论是电影或者歌曲——大家不需要你去讲一个什么道理,或者拼命的说一个情绪,而是需要你把想表达的内容放在一个可以看见的场景里面,这可能才是最有说服力的,也是最能让人接受的一种方式。

JV:对于你来说,方言创作比普通话创作来的更得心应手些吗?

方言创作是完全不同的一种模式,很多时候它并不一定是先有音乐,更重要的是你先得有词,通过说词的情绪,自然而然就有了旋律;实际这也是民歌和戏曲的创作方式,对于我们说汉语的人来说,有个特别特别重要的一个指导方针——“一字行腔,吐字归音”。

我从小被我爸爸影响着喜欢看戏,所以在创作过程当中,我就把咱们自己传统的作曲的方式和遣词造句的方式利用起来,比较殊途同归吧。

JV:在今年五月份您发布了《我在黎黄陂路的街角唱秋天》,现在的黎黄陂路有如您所愿,变成一个街头音乐现场吗?
以前我一直有一个想法,希望能够把黎黄陂路变成一个街头的音乐现场,但是现在也没能实现,中间也经过了一场疫情,很多事情就没落实,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那条路人流最多的地方,或者大家看起来最漂亮的地方,你做音乐是会扰民的,你唱到可能六七点钟就有人要举报了,但我还是想争取一下,如果有什么机会在一个不扰民的地方看看,能够弄一个小型的、常态的音乐现场。其实当时街道特别支持,设备都买了,而且是按我们的要求买的,买完以后现在就放着了,这么多年,我希望能够真的搞起来,太有氛围了!

记得那天我和我一个哥们在黎黄陂路和珞珈山街交界的地方,我们在街头演唱嘛,唱着唱着来了一对跳舞的人,他们是跳阿根廷Tango的,我又不会唱Tango,所以我就唱了一个《月亮河》,这是一首华尔兹,那两个人就开始跳,哇!那个太美了!这是我在武汉街头看到的最浪漫一个景象。

JV:在您的作品中出现了很多的地方和街道,现在的变化是不是会特别大,会不会每次路过都会唏嘘不已
变化都特别大,甚至可以说是翻天覆地,不过汉阳门反而算是最接近原来的样子的,六渡桥变化也是翻天覆地,还有归元寺的区别可大了,现在的归元寺比原来的规模要大一些,烧香的地方变多了,人也变多了;过去的归元寺里面即使人多的时候,它还是个安静的地方,顺着走可以看到各种古代的建筑、雕塑和那些佛像,都是极其珍贵的艺术品;现在去会发现里里外外全是人,很多地方也不像过去那样了。

城市的变迁啊,你也不好评价它到底好不好,说它好吧......好像说我们曾经怀念的某些东西是没有了,但你也不能说它不好,现在那么多人往归元寺这些地方去肯定是有原因的,包括像过去我们老觉得那个长江大桥好,但是你光一个长江大桥肯定就不够用啊,现在建起来更多现代的桥,而我们对长江大桥的感情就变成了一种纯粹的感情寄托。

现在武汉这个城市变得越来越大,高楼大厦越来越多,长江两岸到了晚上都很漂亮,原来在汉口看武昌这边就能看那个所谓的天际线,现在也不可能看到那个日出,肯定是有遗憾的,但是现在到了晚上也非常漂亮,像一场巨大的灯光秀,到武汉来旅游的人越来越多,长江上我们坐的轮渡现在也变成了旅游景点。

所以不是我们失去了一些东西就应该多么的缅怀它,只是有些特别珍贵的东西,我们得记住它,就包括我写汉阳门的那个景象,包括在六渡桥里面写的那个民众乐园,我希望这些东西能够在我们的记忆里能够留下来,包括在我们孩子的记忆里能够留下来。

JV:现在武汉方言的活力如何?现在年轻人运用方言的场景还多吗?

武汉的方言现在没什么活力,我在小学带孩子们唱武汉民谣的时候,做过一个课堂调查,大概90%以上的孩子都不说武汉话,这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语言是靠用的,语言在日常生活当中的使用,才是能够展现其价值的那种地方。现在大家都说普通话,那方言在生活中肯定就没那么重要了,现在的孩子们从出生开始听到自己的爸爸妈妈,甚至爷爷奶奶说的全是普通话;到了幼儿园,老师同学都说普通话;他接触到全是普通话,即使是带着口音,但它也是普通话,你让他去学武汉话,相当于得重新学一个的东西了。

JV:小时候会跟玩伴玩一些什么武汉特有的游戏吗?或者在以前武汉有什么特色的活动吗?

我们小时候游戏可多了,曾经的汉阳门花园就是我们小孩的天下啊,玩的游戏我觉得全国都是一样吧,比如打弹珠,还有“打撇撇”,就是拿纸折成一个三角形或者是方块互相扇,把谁扇翻了谁就赢了;我们小时候玩的时候,什么从山上往下滚呐,还有什么从树上往下跳啊,然后到江里游泳,当时江里游泳是每家每户都会,如果哪家孩子不听话去江里游泳回去都是要挨打的,其实还是特别危险的;现在大家也都特别注意安全防范这一块了。然后还有一个“官兵捉强盗”,应该每个地方都有的,我们曾经有一个小朋友躲在一个大家都找不着的地方睡了一晚上,哎呀!那真的太好玩了!

小时候武汉还有个特别有意思的活动就是竹床阵,到了夏天特别热,屋里根本睡不了人,外面有风很凉爽,在大街上那有一排一排的竹床,左邻右舍的就全在大街上那找竹床躺,邻里之间都很亲近,尤其小孩们都在一块玩,特别好,当然现在不可能了,现在都住进楼里了。
JV:作为老武汉,如果广大听众朋友去武汉的话,冯老师最推荐大家去哪些极具地域文化的地方,品尝哪些美食呢?

如果要看武汉的历史的话,就去归元寺,武昌的宝通寺,还有汉口这边的古德寺,它们代表了武汉的历史。武汉长江大桥一定要去走走,这个桥有很多细节可以去看,然后就是龟蛇两山也很值得去。然后就是刚才说过那个离黄陂路那一片的老租界区,遗留下的建筑挺有意思,再者就是东湖,而且建议一早一晚的时候去,特别美,沿着东湖转,有个叫凌波门,那个是武汉大学的一个门,建议有樱花的时候别去,那实在是人太多了!
热干面,豆皮这些肯定是要吃的,然后有个比较很能代表武汉的店,叫三民甜食店,这店不光有甜食,所有的武汉的小吃都有。其实大家可以随机的在街上找一些小店去吃吃,都挺好的。武汉没有自己的菜系,吃的都比较综合,受徽菜的影响较大,后来受湘菜啊、川菜的影响也特别大,武汉所谓的本地菜其实都来自于武汉的周边,像洪湖面、仙桃那一带的蒸菜,还有黄陂这乡下的那些肉糕、鱼糕和手工鱼丸子都特别好吃,强烈推荐!最后,煨藕汤一定要喝,推荐是冬天再来喝,尤其是过年那阵来喝藕汤,藕在那时才是真正最好吃的时候!
JV:节目的最后,老师可以教大家一句最实用的武汉话吗?

教大家一句比较实用的武汉话吧,——武汉把那个“没有”叫“冇得”,“有没有”说的是“有冇得”,比如说你到一个店想吃热干面,你就问别人:“哎,师傅有冇得热干面呐”,别人就会说“有”或者“冇得”,你就听得懂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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