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 | 医脉通
作者 | 叶正松
10月10日，四川广元，一网友发视频称，医生不给红包就不做手术，男子称做手术的是他母亲，医生将母亲推进手术室之后才要3000块钱，而且不能用微信转账，家属非常气愤。
对此，医院工作人员表示：高度重视，肯定会严肃处理。广元市卫生健康委员会工作人员回应称，会向该院核实此事，如果属实，会对医生进行相应处理。
没想到，仅一天时间，这个事情就被推上了热搜，涉事医院也被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这件事，不是第一起，也不是最后一起。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业内人都知道，没有哪个医生会离谱到不给钱就不给做手术。实际上病人家属也说了，收取的3000元是专家费，而不是红包。
看到没有？
这件事本质就是一个当地医生请上级医院专家下来“飞刀”手术，收了3000块专家费的事情。
只是恰好发生在无锡虹桥医院被曝光黑幕，医疗反腐如火如荼之时，结果就被一些自媒体以及许多官方主流媒体，掐头去尾断章取义的报道了。
生活中，很多人爱贪小便宜，不愿意为无形的技术买单，从而滋生出一种畸形的心理：不习惯等价交换，只希望便宜一点，最好能免费。
这里，笔者想起了一个农民工避雨的故事。一天突降大雨，一位农民工走进餐馆内避雨，并借用店里的网络上了近15分钟网。雨停后，就在店主以为农民工大叔已经走了时，没曾想他提着一袋冰棍重新回到店内，把冰棍扔在吧台转身就跑。店主立即追出去，可惜没追上。她说，没想到对方会用这种方式致谢，感觉心里暖暖的。
这人间，不相欠，才足够感人。
可看看这些术前谈好专家费，术后转脸就举报的这些人，在那位农民工面前，人格尊严，能值几何？
业内人士一看这个新闻，就心知肚明，无非又是一起由“飞刀”引发的医患纠纷。近年来，这已不是新鲜事。
对于偏远和医疗不发达地区的患者来说，与费事费力远赴大城市就医相比，“飞刀”是难得的在家门口就能享受到优质医疗服务的机会。
“飞刀”对于专家来说，能扩大自己影响力且获得不菲的报酬。对于基层医院来说，可以为本院医生提供学习机会，有助于医院诊疗水平的提升。
应该说，这是患者、医院、医生三方共赢的局面。
但这个看似一举三得的方案，却已经多次成为医患矛盾，被上新闻热搜，也多次成为了医疗纠纷的催化剂。
原因出在哪里？
就在于“飞刀”专家费合情合理，但不合法合规。
此类事件的第一枚多米诺骨牌，是在2019年山西洪洞县某医院，被推倒的。
那次从北京天坛医院来到该院对一位患者进行神经外科支架植入手术的医生，在收取患者家属准备的1万元现金时，被家属偷偷录像并举报。随后舆论发酵，卫健委出面调查，涉事医生和该医院帮忙收钱转交的医生均被停职才平息了舆情。
虽然舆情平息，但是破窗效应自此产生。
此后，各地一波接一波的不断曝出医生手术私收“红包”，实则为专家费的事件。
而每次类似举报发生后，大多以费用被返还，医生被处罚了事。
唯独一次，官方为涉事医生站台的，就是河北衡水那次。
2021年9月，河北衡水武邑县医院也发生了病人躺在手术台后被收“专家费”事件。
患者举报后，当地卫健局作出回应，外地专家跨区域手术是通行做法，收取现金的做法合规。经调查，医院不存在过错行为，只是医院和患者家属沟通不到位，存在误会而已。
可见，对于“飞刀”事件的处理，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行政操作空间很大，并没有绝对的标准。
那么，这次的3000元“专家费”事件，到底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我们拭目以待。
但笔者个人感觉，结果可能不太乐观。
为什么？
因为如今医疗被捶得灰头土脸，尘满面，鬓满霜。
整个医疗系统都高度紧张，风声鹤唳，十分敏感，禁不起风吹草动。
在这种环境下，这次事件，结局可想而知。
说实话，医疗反腐是对的，不过笔者认为，人人对医疗喊打的同时，也需要保持一定的理性和冷静。毕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医疗灰色问题又岂是哪个人，不守私德所致？
内里成因，其实环环相扣，极其复杂。
应该看到，这两年大家对医疗反腐，寄予了很大的期望，期待借此解决看病难看病贵的问题。但笔者认为，恐怕过于乐观。
打开天窗说亮话，医疗改革，至今还在怀疑市场化。医生的阳光工资，实在是一般。许多大医院的专家，既无法在市场中得到合理的收入，在医院守规矩拿钱，报酬又过低。此时，能牺牲自己休息时间帮下面医院解决一些临床技术业务，从受益的患者那获取一些回报，让许多基层患者享受到更优质的医疗服务，有何不可？
市场的力量很强大，你可以不尊重它，却很难改变它。
很多事都需要遵守客观规律，遵守物理定律，不是靠道德就能解决的。能解决的问题，才是问题。不能解决的问题，不是问题，而是规律。
这一点，真的应该引起主管部门高度重视，并拿出切实可行即有利于患者也对得住医生的一个规则。尽快尽量将“飞刀”会诊这一块放开医疗服务的价格管制，同时，进一步打断优质医疗资源垄断、开放医生执业自由的大门。
无论如何，我们绝不能指望事事通过举报，就可以把风气扭转过来。更不能以少部分人、个别现象，就对整个医生群体进行污名。尤其是这种以捍卫自身权利之名，实则干断后面人生路的不齿之事。
过河拆桥的做法，既不走明规则，又不遵循潜规则，还不讲道义，实在是最为卑劣的行为。不讲规则的人则最为可怕。他们神鬼不惧，为自己的小利不惜一切的手段。
如果你是社会问题的获利者，如果不存感恩敬畏心，成为过河拆桥者，后来人就有可能成为问题的受害者。
如果“飞刀”的路今后彻底被掐死，而暂时又没有开辟一条新路，可以想见，接下来基层优质医疗资源的补充和下沉，将会真的是一句口号。基层患者想获得优质的医疗资源将会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并且，在这种恶性循环之下，马太效应会凸显叠加，基层医院失去相当一部分竞争力，将成为一种必然。
笔者提醒的是，普通人遇到这种事情，站队患者发泄一下情绪，都是很正常的。
但是，我们的正规主流媒体，一定要了解事件原因，找出核心点在哪，切不可不加辨别，不深入调查，就盲目跟风，急着站队，甚至删删减减的选择性报道。
而我们医生，在面对屡屡发生的这样的热点事件之后，一定要以案为鉴，以避免自己以后遇到相同的问题。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段永平有句话，当你发现这是一个错误的时候，现在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都是未来最小的代价。
责编｜亦一 米子
